这老狐狸实在不好对付。
钟萧离褪去浅笑，嘴角紧抿，担忧从他那黑如深夜的眼眸中流泻出来。
“爱卿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朕也想听听。”
皇帝饶有兴致地开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场好戏。
迟丞相神色一禀，缓缓道：“在京城开酒楼是笔巨款，方姑娘刚才拒绝圣上的赏赐，不知道资金从何而来？”
“民女打算先借九王爷的，回头按利息偿还。”
“好，那请问方姑娘，开酒楼你能保证不亏本吗？如果亏本这钱你打算怎么还？”
方青冉一滞，这个问题回答不回答都是个死局。
“姑娘出生不高，学识浅薄，哪里来得底气？想必是九王爷。若是真爱便罢了，可若是借着真爱的幌子，背地里开酒楼拉拢朝臣替九王爷办事，这又有谁知道呢？”
好厉害！
一下子就把事情的最关键之处找出。方青冉全身紧绷，低下眉眼遮去眸中的几分钦佩。
如果说上面坐着的那位是鹰，那迟丞相一定是咬人于无形的毒蛇。
皇帝看戏的表情变了又变，令人胆战心惊，连呼吸都弱了几分。
大殿上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场较量。
钟萧离垂在身边的手紧握成拳，眼眸深寒。
他拼命压下怒火，不给迟丞相任何找错的机会。
方青冉沉静会，挑了挑眉头俏皮地开口。
“圣上，多谢迟丞相提醒，民女提议酒楼可以派官府之兵去把守，这样还可以监督百官，岂不是更好？”
迟丞相脸色骤变，他料定九王爷开酒楼没安好心才会这样说。
没想到这丫头釜底抽薪，居然真的只是为了开酒楼……
皇帝顿时大笑拍手，眉眼弯弯。
“好！很好！朕同意方姑娘的请求，来人，拿笔墨牌匾来。”
方青冉松了一口气，和钟萧离对视一秒，眼里的狡黠清晰可见。
这次他们的配合十分默契。
她就知道皇帝对于这种鹬蚌相争他渔人得利的事情肯定满意。
牌匾被抬上来，皇帝举起狼毫，眉尾微抬。
“题什么？”
“靖水楼，取之于临水而居，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意，意为靠近天子脚边，依附天子润泽。”
“好名字！”
皇帝龙颜大悦，龙飞凤舞地题下三个金色的大字。
方青冉和钟萧离得意，规矩地行礼。
“民女谢过圣上。”
“免礼！”
皇帝让宫人收拾笔墨，将牌匾先抬下去。
“朕今日设下宴席，正是为臣弟接风洗尘，都快快坐下，不必多多拘束。”
钟萧离点头，悄悄拉起方青冉纤细的柔荑，笔直地朝着上座的席位而坐。
温热传递在手心，烫红了方青冉的脸颊。
正殿朱漆金门突然大开，宫殿两旁的各式钟鼓乐鼓被推出来，随着乐人的敲击，阵阵仙乐撩拨心弦。
穿红戴绿的婢女端着金银玉碟，清透的琉璃盏上菜。
各式鹿肉鲜鲫，琼浆玉露，糕点果盘，应有尽有。
天下美食之道，御膳房当属佼佼者。
菜品上完，朱漆金门再次启开，龙腾飞檐上垂天而降，条条七彩丝绸锦云缎，犹如瀑布一般流动，让人眼花缭乱。
身量窈窕，身形轻盈，身穿薄纱霓裳羽衣，面带金丝帘的舞女犹如仙子落下。
鼓点声越来越密集了，舞女扭动着腰肢，那垂坠的流苏闪烁明亮，美轮美奂。
片刻，四周涌进来一批抱着琵琶的美人，美人穿的淡雅素净，绿意清幽，仿佛是御花园的洋甘菊和白铃兰。
她们脸上未施粉黛，但气质浑然天成，一张张脸蛋鲜嫩的就像刚刚剥壳的荔枝，水润又带着淡淡的甜香。
那雪白的柔荑拂过琵琶，留下一串串悦耳的音符，仿若流水落玉盘。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怕是描述如此场景吧？
方青冉微微勾唇，抬起手取来精致的浅蓝色琉璃盏品尝。
酸甜可口沁人心脾的果酒深入腹中，她挑了挑眉梢，一抹惊喜暴露在脸上。
不愧是皇家呀，这贡品就是不一般！
她的小模样被钟萧离尽收眼底，莫名其妙跟着勾了嘴角，也品尝起这美酒来。
身后不远处一个大臣侃侃而谈，眉飞色舞。
“这舞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名叫飞天，让轻盈至极的女子悬在鼓上作舞，而舞动的脚步却又是一首曲子，配上中原的琵琶，实在是妙极！”
闻言，方青冉不由得多看几眼飞天之舞，惊艳震撼，精美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