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皇帝也能做的这么不痛快。
他想在铸币上打压一下张家为首的这些大贵族,结果褚遂良、岑文本这两个只知道以张超马首是瞻的家伙,立即来了个釜底抽薪,要推出新币。
铸币利润暴跌,承乾没捞到好处,一年还倒亏六百万,偷鸡不着还蚀了把米,找谁说理去?
本着我亏你也亏的想法,承乾打落牙往肚里吞,同意允许私人铸币,但要加税。铸币特别税从原来的两成,提高到五成。铸币厂的经营所得税也不能少,这两成还得交。
结果,这个加税的议案内阁倒是通过了,可在议院,直接被打回来了。
九位户部科议员负责审议此议案,九票全票反对驳回,一点情面都没有给皇帝留。
那位科议员直接不客气的放话,如果再送来,他们还要驳回。反正,这个议案不可能在他们这里通过。
至于驳回的理由嘛,征七成的税,朝廷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这些议员根本不提朝廷的盐税在盐价上加税十倍的事情。
加十倍的盐税都能用,征七成哪不行?
但他们态度坚决不可能行。
“国舅,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承乾过去有困难都是找张超,现在跟张党斗法,无法再找张超了,他便只能求助于国舅长孙无忌了。
捏着枚棋子,长孙无忌有些无奈的道,“一年百来万贯,对于张超来说,那不过九牛一毛。就算他交出铸币厂,对他来说也不会有半点损伤。”
“陛下,其实真正要害,是纸钞的发行权,而不是铸币权。”
铸币再赚钱,他首先得有足够的金银铜料加是锡铅等材料,才能铸。铸的多,才赚的多。而在现在朝廷要调整这些金属币的情况下,铸币的利润是大降的。
相比起来,反倒是印钞,却不同。
印钞本身来说不赚钱,因为钞不是金属货币,是没有成色等附加利润的。但不能因此就忽略以为印钞不重要。
印钞相反,是相当重要且赚钱的。他赚的不是钞本身,而是钞可以超发。张家过去的张记钱庄,如今的商业银行,其规模,甚至远远超过朝廷的民生银行,其它两家农业银行和建设银行,甚至把民生银行都加起来,三家凑一起,都远不如工商的规模。
而且李家可是在其它两家私银里也有股份的。
借助这么庞大的平台,张家吸纳的存款相当多,他们手里的金银铜货币量也很大。以这些实物货币为准备金,张家发行纸钞。他们家发行,准备金是两成,也就是有一贯钱的金属货币储备,就能发行五贯钞。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金银铜钱越多,发行的纸钞就越多。而这些超发的纸钞,进入流通。多数情况下,是拿去放贷收息了。
张家钱庄这些年这么迅速的发展到如今的规模,靠的是什么?
早期靠的是有息存款,吸收百姓手里的零散钱,然后集中起来放贷,靠着利息差赚钱。
到了后来,规模大了,直接开展汇兑业务,提供庄票这种方便存取的存据。再到后来,信用高了后,他们直接就发行宝钞。
宝钞是在张家的庄票上发展而来的,最早的庄票是一种存单,甚至是有记名的。后来发展为不记名,最后更是形成了固定面额,见票即取,能够直接流通,也能够随时在钱庄兑换为铜钱的纸钞。
宝钞本来应当是发行一贯钞,钱庄银库里就有一贯铜钱的,宝钞数量和铜钱数量是相同的。
可就跟百姓存钱到银行,不会同时取出一样。钱庄可以拿着百姓存款的部分来放贷,只要比例控制的好,也不会发现无法兑付百姓存款的问题,他们拿着百姓的钱去赚利息。
宝钞也是如此,正常应当一贯铜钱一贯钞。
但实际上,一贯铜钱可以发行四五贯钞,因为不可能所有百姓同时来兑换铜钱。
张家的这套手法,钱庄规模越大,就越安全,能够用于放贷的存款越多,能够超发的纸钞也越多。
因此,张家能借来生蛋的鸡也就越多。
这一套东西,精明一些人的都已经明白了。
铸币的利润是看的见的,可发行钞票赚的钱,却是隐密的。
“朝廷真要动手,就应当把印钞、铸币的权力全都收归为朝廷所有。银行只是经营存储放贷汇兑等业务,而铸币印钞的权力应当归朝廷所有。”
承乾听的很心动。
手里捏着的那枚棋子迟迟放不下去。
如果铸币权在朝廷之手,那朝廷每年能有起码几百万的铸币利润。而如果印钞权在手,就更不得了。
朝廷哪怕每年以两千万贯钱做准备金,也能发行一亿贯钞。
以承乾在张超那里学到的金融知识,只要货币维持一定的总量,和商品总量大致相当,那么就是安全的。
货币太少,那么过少的货币过多的商品,就会出现钱紧,到时物价下跌,经济萎缩。这种物价下跌并不是好事,而是因为没有钱可用,妨碍交易。
而如果货币过多,就会出现过多货币追逐过少的商品,就会出现通货膨胀,物价大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