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眼,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她坐在副驾,大气不敢多喘一口。
男人一言不发,但他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要把温阙冻成冰块。
路口红灯,男人踩下刹车。
他转过身子盯着温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对你发脾气。”
男人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盖住眼底的情绪,过了很久又解释道:“你能找我,我很高兴。”
她缩了缩脑袋,想起刚刚医院里他脸色铁青,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两个小时前,刘警官问遍人脉终于寻到裴渊助理的电话。
他半信半疑的打通,对方不耐的应着,几次想要挂断。
直到他念出温阙的名字,电话那头一阵骚乱,话筒被另一人夺去。
二十分钟后,裴渊出现在病房,寒春三月,他急急地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病床上瘦削的身影撞进他的视线,表情逐渐从欣喜转为冷峻。
“怎么回事?”他走近看清她右臂的石膏和脸上的纱布,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声音冷得能凝出水。
她最怕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以前她每次犯错他都是这样板着脸凶她。
在她最叛逆的高中时代,她也是怕他的。
温阙条件反射般吞了下口水,头几乎要缩回被子里,小声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能帮我结一下账吗……”
男人沉默地看着她,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刘警官见气氛不妙,早早地溜出去顺带关上门。
听到关门声,他阖上眼睛,掩去眼底的戾气。
再睁眼眼神已恢复往常的平静,幽深的像丢颗石子也不会泛起涟漪的湖泊。
暴风雨前虚假的平静。
直觉告诉她这次的风暴可能比以往更严重,她视死如归地扭过头准备挨骂。
想象中的责备并没有到来,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覆上她额角的伤口,隔着纱布也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冷。
“跟我回去。”
他语气淡淡。
“我不!”她猛地蹿起来,不知蹭到哪里的伤口,痛得嘶了一口冷气。
“那我走了。”他收回目光,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
温阙拧着眉思索,她还欠着医院的钱,在这里呆久了迟早被温家人发现,不如先跟裴渊离开。
和医生确认温阙可以出院但短时间不能下地后,她直接从病床上被打横抱起。
一路上医生护士纷纷侧目,还有八卦的病人特地从病房探头看热闹。
男人身高腿长,身姿笔挺,毫不费力地抱着清秀的女孩,一条走廊走出了红毯的味道。
她害怕被人认出惹麻烦,把头紧紧地埋进裴渊的脖颈。
温阙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痒痒麻麻,心跳在这一刻猛烈加速。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脚步却不经意地慢了下来。
刘警官认出裴渊就是当年总带着老师来认领小麻雀的那个男孩,他在门口站着没有阻拦,欣慰地目送两人离开。
温阙被塞进副驾,裴渊俯身帮她系安全带。两人靠得极近,她能看到他染红的耳朵和脖颈。
“很热吗?你耳朵红了。”
裴渊怔住,“还好。”他迅速给她系好安全带,回到驾驶位。
路上温阙喜滋滋地把自己如何反侦察到有人跟踪自己,自己是如何把坏人打得落花流水然后被一闷棍敲晕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给他听。
“我厉害吧,那么快的车我说跳就跳了。”她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身边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温家落魄,他们想与戚家联姻的事情在圈里不算秘密,他早该想到那群杂碎会把算盘打到温阙身上。
握紧方向盘的手指攥紧,眼中的阴翳一闪而过,他自责地咬了咬唇,话到嘴边又成了责备,“这么想死?”
温阙感受到他的低气压,不再说话。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车窗上凝成一层白雾。她伸出食指把雾涂开,成排的路灯向身后倒去。
“咱们去哪儿?”
“回家。”他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轻颤。
裴家家大业大,温阙理所应当地认为是他闲置的公寓之一,乖巧地闭上嘴巴不再多问。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她再次被男人抱起。
“要不你给我整个轮椅吧。”她有些愧疚。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随着裴渊踏进家门的脚步,别墅客厅的灯光自动亮起。
整个别墅上下两层,空荡荡的没一丝人气。黑白色调的墙壁,黑白色调的装潢,一如她对裴渊的印象,严厉又无趣。
裴渊轻轻把她在沙发上放下,目光相交,又陷入沉默。
“我叫孙小茹过来。”他打量了她一番,长发有些结节的披在肩上,衣服也沾满干了的泥水。
孙小茹算是温阙在青柏高中唯一的朋友,他一直留着她的联系方式。
“哦。”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确实有些不太礼貌。
不一会儿一个带着黄色墨镜,剪着齐颌紫发的潮人提着大包小包赶过来。
“小麻雀!!”孙小茹看见熟悉的身影,抛下东西,惊喜冲她奔过来。
“等等等等”没来得及叫停,温阙结结实实地撞进孙小茹怀里。
“胳膊……”温阙眨巴着眼,疼得留下生理性眼泪。
裴渊皱眉把两人拉开。
之后他识趣地退出去,把屋子留给两人。
“温阙你可真行,五年都没联系我,是不是早忘了我这个朋友。”孙小茹越想越气,给她吹头发的力气也加重,亏她当年被逼的那么紧也没说出她的下落。
头皮被揪得生疼,温阙知道自己理亏也不敢反抗。孙家和温家生意往来密切,孙小茹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哪敢联系她。
好在她对温阙这几年的经历很感兴趣,很快就忘记不快,正当温阙讲到她乘船穿梭刚果雨林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她们才想起还在院子里的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