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夕拾(三)
面对了朱宣的质问,沈玉妙先是愣了一下,看了朱宣的黑眸,过了一会儿才是恍然的表情,一旦明白,立即再看了朱宣的表情,黑眸中深不可见底,看到的只有怒气。
表哥又生气了,是不动声色的那种怒气,沈玉妙找回了一种感觉,就是在京里书房与表哥反目时,朱宣后来无数次说自己当时是大逆不道了,可是当时他稳稳的坐着,面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情绪,只到自己全说完了,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勃然大怒了。
沈玉妙有点儿害怕了,如果自己与表哥反目前,事先就知道他会是那样的反应,自己还敢不敢对了他把心里的话都倒干净。与朱宣修好以后,沈玉妙自己也反复想了,表哥余威总在。至少多少次回想了他书房里瞪了眼睛象要吃人。沈玉妙很是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
眼前的妙姐儿把身子往朱宣怀里缩了缩,小心地说了一句:“不会吧?”朱宣哼了一声:“我还能看错。”
听了妙姐儿啊了一声:“难怪他作弄我。”然后对上了朱宣的目光,也不说话了。把脸埋在了朱宣怀里,也可以感觉得出来朱宣身子板直了。
沈玉妙有些懊恼了,这都是表哥自己招出来的,是他要与淮王联姻才有一出子又一出子的事情。她有些委屈:“表哥,咱们睡觉吧。”不是说要孩子,现在坐在这里生气。
朱宣一点儿要孩子的心情都没有了,抱了妙姐儿睡下来,又有些不甘心,翻身把她压在了身子下面,看了妙姐儿呼痛了:“表哥,你弄痛我了。”
朱宣吁了一口气,又重新睡好了,拍了拍妙姐儿道:“睡吧。”沈玉妙更委屈了,有必要为了别人在自己家里生气。她翻了个身,把背对了朱宣,脸埋在柔软的枕头上面不说话。
朱宣一个人气了一会儿,自己想了有点儿失态,伸出手来抚摸了妙姐儿的头发:“来,面对了表哥。”
沈玉妙一动也不动,只说了一句:“又不是我的错,什么事情都对了我生气。”然后越想越生气:“是表哥要与淮王联姻,我才会见他,对他客气的。。。。。。”正要大讲特讲,身后传来了朱宣不悦的一声:“哼”
沈玉妙语声顿了顿,突然一揭被子坐了起来,气鼓鼓的:“这不怪我,怪表哥。”喊完了,翻身睡下来,也不盖被子,依然把个背对了朱宣,脸埋在枕头上,自己这一会儿想了最近两次淮王的神色,越想越觉得朱宣说的不错。沈玉妙更生气。
身后传来了朱宣低沉的笑声,把锦被重新给妙姐儿盖好了,笑道:“有没有不怪表哥的事情?”象是样样都要怪表哥。
沈玉妙这才把身子翻了过来,扑在了朱宣怀里,想说什么又觉得千头万绪,觉得可以怪的事情很多。最后只说了一句:“我讨厌淮王。”无比的讨厌他。
朱宣息事宁人的搂了她,闻了妙姐儿身上的馨香,低声道:“别再提了。”手先是抚了她的柔滑的头发,然后顺了她的背上一路抚摸了下去,轻轻解了妙姐儿的衣服。。。。。。
沈玉妙情思昏昏中,犹自说了一句:“我只要表哥。”朱宣微笑了一下,低下头噙了妙姐儿的红唇,过了一会儿才松开,道:“表哥也只要你。”
太夫人说走就走,打定了主意,沈玉妙与朱宣留也留不住,只能打点了东西,装上了船。
老侯爷问儿子要东西:“我天天骑了出门逛的两头骡子不错,你给了我吧,我带了京里去。”两头大骡子都是皮毛光滑,老侯爷出去时,都是骑了这个。
到走的那一天,朱宣带了妙姐儿和儿子送到了码头上,看了行李都上船,朱明方氏过来请老侯爷太夫人上船时。
听了老侯爷笑道:“你们先带了沈舅爷回京去,我同你母亲一路逛了去京里,过年前一定能到。”两头骡子还没有上船,在老侯爷的身后。
大家一起愕然了,朱宣先答应了道:“好。”朱明方氏带了沈经南三个人上了船,起了锚走了以后。老侯爷这才看了太夫人笑道:“咱们也走吧。”
沈玉妙笑眯眯看了朱宣扶了太夫人上了骡子,老侯爷上了另一头,只带了一个从人地上走了跟着。
太夫人笑逐颜开看了儿子媳妇和孙子,朱睿站到了太夫人脚下,很是向往:“祖母出去玩去了。”
毅将军则拉了太夫人衣裙不松手,被母亲抱了回来,就开始哇哇大哭:“我也去,我也要去。”声音还是含糊的奶声,可是哭个不停。
太夫人笑道:“我们要走了,不然又招孙子哭。”老侯爷与太夫人赶了骡子,后面只跟了一个人沿了官道去了。
回来的路上,沈玉妙突然笑了,自己同表哥刚刚玩了回来,朱明方氏就得两个人在船上,一定可以趁意。想想太夫人与老侯爷,两个人只带了一个从人就这么上路了,又有些担心,卷了马车窗帘,对了马车旁的朱宣笑道:“父亲母亲只带了一个人去了,这里还在表哥封地上,表哥知会一下沿途的官员们。”
朱宣点头道:“我知道。”然后又取笑了妙姐儿:“妙姐儿是个娇孩子,当别人和你一样。母亲年青的时候奔波千里,到战场上去找父亲,她一个人也行的。”
看了妙姐儿有如芙蓉的面孔上还有稚气,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朱宣又说了一句:“那个时候,母亲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老侯爷全家都在边疆,又连年打仗,所以亲事成的晚,沈玉妙听了表哥又打趣自己,笑道:“都说是表哥惯的。”朱宣点头道:“这句话说到表哥心坎里去了。”
看了妙姐儿又不乐意了,示意她:“拉了窗帘吧,有风呢。”
朱睿坐在车里看了毅将军,又开始嫌弃弟弟了:“如果弟弟不来,父亲就带了我骑马了。”听了母亲责备了:“陪了母亲坐会儿车,你就要抱怨了。”
朱睿笑嘻嘻道:“晚上跟了母亲睡吗?”听了母亲笑道:“要问问你父亲才行。”朱睿又要同弟弟比一下了,看毅将军往自己这边歪过来了,忙用手挡了他,问了母亲:“毅将军同母亲睡吗?”
沈玉妙笑着安慰了朱睿:“毅将军要是同母亲睡,睿儿也来同母亲睡。”朱睿喜笑颜开了,拉了弟弟的小手笑道:“以后我陪了弟弟玩。”
王府门口下了马,碰到了一个南平王夫妻都不想看到的人。淮王亲自来了,淮阳郡主订了亲,可以来看一看王妃一个笑脸了吧。天天在家里对了睐娘儿看了又看,总是不过瘾。
朱宣一看到淮王,本来就没有表情的脸更没有表情了。沈玉妙在马车里低了头逗弄了两个儿子,马车是直接进到了二门外的,下了车直接带了孩子们就回房里去了。
朱睿看了父亲有客,放心的跟了母亲进了母亲房里,就赖着坐在锦榻上:“取我的书来,徐先生说今天送行,放了我假,可是功课还是要做的。我在这里写。”
沈玉妙微笑看了儿子,把毅将军放到了榻上坐了玩,自己喊了如音来:“给淮王府上郡主添箱的东西,送去给管家。淮王殿下走的时候一起带回去,省得咱们又跑。”
看了如音拿了来,又自己看了,其中有一个是自己刚带来的四瑞兽葡萄铜镜,一一看了一遍,才对了如音点了点头,笑道:“这就送出去吧。”
跟了世子的人送了世子的书来,朱睿坐在了榻上开始看书写自己的字,一会儿就要抱怨一下:“毅将军踩了我的衣服。”不然就是“他又碰了我的书。”
已经近十二份的天气,沈玉妙才喊了祝妈妈来,看了她备的冬天的衣服,手里拿了毅将军的一件玫瑰紫二色金的小锦袄,听了朱睿的话,就笑着伸了手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打扰了世子念书了。”
把毅将军抱在了怀里,给他试衣服。朱睿偷眼看了那衣服,又小声说了一句:“我又穿什么呢。母亲今年还给毅将军做了一双鞋,只有我还没有。”
就是跟了世子的奶妈也笑了起来,对了王妃道:“世子上学念书的人了,还要同毅将军争王妃的宠。”
看了王妃拿了一个帽头儿出来,笑道:“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下雪给你出门戴的。”朱睿一把抢了过来,在头上试了试,递给了奶妈:“帮我好好收起来。”这才看了母亲:“正合适。”
朱宣会了淮王,看了他不时用眼睛往外面看了,知道是在看妙姐儿来不来。管家走了进来,躬身笑道:“王妃给淮王府上郡主添箱的东西,才刚如音姑娘送了出来,已经交到了跟了淮王殿下的人手上了。”
朱宣道:“我知道了。”看了淮王这才有些失望的脸色,道:“带了王妃去新城了,一回了来看了你府上有喜事,王妃是早早就备了东西的,我看了,备的也还齐全。”
淮王不得不失望了,中间来了两次,都说王妃不在。这一次是回来了,看了东西都交了出来,人是不会出来了。
难掩失望的淮王强打了精神道谢:“听了王爷上次说了,京里要联姻王妃不高兴,所以亲事早早的订了,年前就出嫁。我来回王妃的话,也求王妃一个宽恕原谅才能安心。”
朱宣淡淡一笑道:“没事对了我,还要再闹脾气呢。现在只是后悔我惯坏了脾气。想让她不再记恨这件事情,是有些难了。不是看了母亲的面,只冲了这样的性子,早就教训过她了。”
淮王吓了一大跳,正要劝解几句,听了南平王只是淡淡的:“这件事情不用再提了,郡主有了佳婿,再提这件事情对郡主也不好。”然后转了话题:“王爷近来如何?”
淮王不无失落的走了。朱宣送了他出去,才回身来问了朱福:“王妃在房里做什么?”朱福笑道:“才刚我从外面来,看到薛将军夫人,尹将军夫人的轿子进来了,想来在会女眷。”
朱宣听了听,转身进了书房里来刚坐下来,朱禄进了来回王妃的话:“后天和薛将军夫人,尹将军夫人约了去城外宝相寺进香,要带了两位小王爷去。”
朱宣哦了一声:“毅小王爷太小了,在家吧。带了世子去吧。”然后问了朱禄,说世子在王妃房里写字。朱宣说:“知道了。”
果然晚上到房里来,两个儿子都呆在了房里,世子朱睿看了弟弟要在这里睡,他也赖在了这里睡。
后天一早,尹勇是一大早从军营里回来了,一进了家门就看到了尹夫人坐在房里皱了眉象是在犯难。看到了尹勇回来了也只是皱了眉头笑一笑,然后继续在犯难。
“出去又被人躁皮了?”尹勇觉得能让夫人不高兴的事情就是这个人,这个也是尹勇最头疼的事情:“不要再扮了小子出去了,你看薛夫人就不这样,王妃是跟王爷出去才这样。”
尹夫人这才展了眉头笑了笑道:“不是为这个。是一会儿要陪了王妃、薛夫人出去进香。我想了她们一定穿的都端正,我想好好穿件衣服,偏偏找不出来一件。”
尹勇一听就笑了道:“你身上穿的不就很好。”一件黄色的锦衣,看了更显得尹夫人小巧。尹夫人见尹勇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笑道:“我想了薛夫人今天一定是穿了她的诰封的衣服,王妃不会是冠服,但是从来衣服是城里第一挑尖的。”
尹勇这才算是明白了,笑道:“原来是诰封,你不用担心,诰封也是一批一批来的。明年应该会有夫人才是。”
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尹夫人笑道:“我只是觉得我陪了王妃出去,总象是衣服不正一样。”扶了桌子站了起来道:“我要去了。还要先去王府候了王妃呢。”
尹勇刚从外面回来,也跟了站起来道:“我送你去我再回来。中午想来是不回来了。”尹勇送了自己的夫人到了王府,看了薛将军夫人的轿子已经在了。看了她匆匆进去了,这才一个人回家来。
这两天练兵,累得够呛的尹勇回到了家里就倒头睡了,一觉就过了中午。家里侍候的有一个是家人,其实是两个士兵作一下粗使活。
家人这个时候大步小步进了房里来:“说城外出事了。”尹勇一下子坐了起来,警惕地问了家人:“出什么事情了?”
家人的话让尹勇也吃惊了,从床上赶快就站了起来去拿衣服穿。家人急忙忙道:“说城外有刺客,大白天的行刺了王妃的车驾。”夫人是跟了王妃出城去了。
尹勇三下两下就把衣服套好了,大步出了家门。出了这条街,就看到一队队士兵小跑着在街上开始巡逻。
城门口遇到了巡城游击,证实了家人的话:“王妃城****刺了,是什么消息还不知道。象是没有事情。什么人行刺也不知道。刚才王爷派了人往城外去调兵了,这一会儿全城戒严,马上就要全城大搜查了。城外十里八乡已经派了人去搜查了。这会子不许人出城门。”
尹勇带了马,往王府里驰去了。这么快的一会儿功夫,城里各条街道上,除了大一点儿的商铺,别的都关门闭户了。只看到一队队士兵在城里跑步开始巡视。
沈玉妙的车驾这一会儿停在了城外的三十里铺,她紧紧抱了怀里的朱睿,朱睿反过来安慰她:“母亲,别怕。”
中午在宝相寺吃了饭,这是一处热闹的所在,以宝相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集市。陪了薛夫人、尹夫人逛了一会儿,听了尹夫人还在同自己开玩笑:“你出去了两个多月,我们想了你两个多月,只怕你刚出去玩过的人,年前除了这一遭,未必再约得出来了。”
沈玉妙微笑了道:“母亲走了,我更事情多了,陪了你们这一次,有空儿再玩吧。倒是你们有时间,常来看看我。”
大草原上遇刺,沈玉妙对了朱宣说的一句:“跟了表哥就是这样的日子,所以,你要听话。”经常放在心里想了,然后表哥说了淮王。。。。。。
再想想遇刺时,电光火石之时,表哥把自己压在了身子底下,沈玉妙自己暗自想了,何必没事又去招表哥不喜欢。再说要好好陪了毅将军。
一旁的薛夫人听了笑道:“很是。要过年了,家里都有事情。”看了尹夫人笑道:“你也要学着准备持家过年才行,你不会来问我。”
三个人兴头头的在说过年准备的东西。尹夫人只关心了一件事情:“世子爷要庆生了,多放点烟火才好。”
朱睿回了话,他一只手携了母亲,笑道:“放多多的给你看。”玩了一会儿,各自上了车轿回城去。
行到了三十里铺,沈玉妙抱了朱睿正在哄他睡觉:“母亲抱了你呢,用我的衣服裹了你,睡吧。不会冻到你。”
朱睿刚刚入睡,就听到外面马嘶声,女人惊叫声。然后就是兵器的声音,有刀剑砍击的声音,有长箭的声音。
一声巨响传来,马车身也随了颤了一下,沈玉妙紧紧抱了朱睿,心里熟悉这个声音,刚跟了表哥打猎回来,这是长箭钉在了马车上。
外面各种打斗的声音整整响了半个时辰,才听到唿哨声,大声的吐蕃语,原来这刺客是吐蕃人。
这个时候,外面才传来了朱禄的颤抖声:“王妃,世子爷,你们还好吗?”马车门拉开了,钟林手里提了长剑,剑上兀自往下滴了血。朱禄腿上手上有刀伤,瘸了腿过来了。两个人都是面色苍白。直到看到了王妃抱了小王爷,母子两个人都没有事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音青芝从后面的马车上下了来跑了过来:“我们跟了王妃一辆车。”马车外的地上有几具尸体,青芝与如音是互相扶了,从死人身上跨过来了。
薛夫人与尹夫人也下了轿子,一看了死人身上狰狞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两个人腿都软了不敢过来看了。
钟林只看了王妃世子爷没有事情就把车门关上了,马车身上钉了不少支长箭,这些人箭法准头都是不错。可是这马车,中间夹的是铁板,所以一向是四匹马拉了,平时在城里慢慢走了,也得两匹马,倒不是完全为了王妃的体制。
马车门重新打开了:“钟将军。”沈玉妙轻声的喊住了他。看了他倒是没有带伤,柔声问了他:“让人给朱禄裹伤。还有没有别人伤亡?”
钟林忙躬身回话:“我们伤了五个人,他们死了三个。王妃请放心,跟了王妃世子的人都是随了王爷大营里练出来的,武艺精良。”也都是单打独斗的人尖子。福禄寿喜更是王爷自己教出来。
如音虽然担心朱禄,可是她的职责是跟了王妃。这会子胆气回来了,忙道:“请王妃关了车门吧,这里离城还远呢,敢在这里行刺,只怕还有变故,倒是请了钟将军快些送了我们回城去。”
听了王妃毅然地道:“先把伤者包扎了,我们再动身。”她缓步下了车,对一旁地上的死人视而不见。过去看了几位伤者,亲眼看了他们包扎了。
这个时候,钟林刚才派去城里报信的人快马回来了:“钟将军,巡城游击接了信,派了人往王府里禀了王爷去了。城里已经开始戒严了。巡城游击让我回来禀将军,已经派了人请了就近驻军过来护驾。请将军护了王妃车驾这就进城,沿途小心注意再有刺客才是。”
钟林听完了,重新请了王妃上车去:“咱们这就进城去。”车行了过了十里,只听了一阵快马声音,离得最近的是杜威,他看了钟林身上溅的鲜血,什么也没有说,马上对了马车里请了安。没有容车驾再停,护了马车往城里去。
尹夫人在轿内拂了轿帘往外看了,只看到一队一队的兵,不知道是几百人还是上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