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偏了头仔细地回想了:“我还记得我有一个丫头叫绿浓,是我偏爱浓荫,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后来再也没有见过。”
沈玉妙只附合了一句笑道:“这个名字不错,再有一个丫头叫重红。”两个人笑一笑。
江秀雅接着说道:“后来父亲受了冤枉,死在了狱里,母亲带了我一路乞讨回到了她的老家,在那里勉强安了身。”沈玉妙也不笑了,听了这个谁也不能再笑了,只是认真听着。
“那个时候没吃的,偶然能要的多一点儿,才能吃上一顿饱饭,可是我和母亲还是把脸涂了泥,怕被人轻薄了去。就这样一直过了两、三年。白天是住在村人舍给我们一间破草房里,下雨会漏水,下雪时房里跟房外一样冷,但是也算是有个住的地方了,至少晚上睡觉有道门可以关。”江秀雅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一眼遇到了王爷时,他骑在马上,神采飞扬,正在对了村人打听我们母女,当时我急忙回家去,去找了母亲一起躲起来,我以为是为了父亲的案子又来抓我们母女的了。”江秀雅自嘲的笑了笑:“小小的年纪,我也草木皆兵了。”
沈玉妙安慰的笑了一下,神思天外了,第一眼看到表哥,表哥骑在马上,神采飞扬,这位当时是泥污潭里呆着的江姑娘难道初恋了表哥。
只看了沈王妃那神游天外的表情,江秀雅就知道沈王妃又想歪了,说这个是为了解释,当然不是为了增加她的疑心,不能以后一看到自己就总是打量了,再一面说话一面在心里寻思的表情。
“我找到了母亲,逃出了村子,在外面乞讨了三天,睡在破庙里,可是总是想回到那破草房里,至少有一道能扣上的门,比在破庙里要放心的多。在庙里睡,都是我和母亲轮流守半夜,她睡上半夜,我睡下午夜,夜里一听了野狗叫就和母亲抱成了一团颤抖。”江秀雅眼中有了酸辛的表情。
正在胡乱猜疑的沈王妃赶快把自己脑里的想法打乱了,至少这个时候不能再在心里想了。
江秀雅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只是下意识地看了自己一眼,继续道:“后来想了,三天了也许找我们的人该回去了,就回去了。幸好王爷还没有走,如果走了,”江秀雅淡淡道:“父亲的冤情再也不能得到昭雪了。”
沈玉妙听了江秀雅静静说了一句:“王爷是个好人。”
表哥是个好人?沈玉妙听完了在心里惦量来惦量去。对了江秀雅只能一笑,解释了这么多,不过解释了为什么要对表哥言听计从。沈王妃汗颜,我的醋意表露得尽人皆知了吗?真是丢人。
可是表哥是个好人嘻嘻,表哥是个严厉的人,表哥是个有主意的人,表哥是个狡猾的不行的人,唯独表哥是个好人,一听就觉得怪。沈王妃自己在心里把自己的丈夫腹诽了一番。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街上大步跑来了一队兵,火把高举了,又来到了西昌侯府,用力捶开了门,立即就冲了进去。
西昌侯府接连两次被搜了,被从睡梦中又惊醒的慕容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了:“没有凭据为什么又要搜查。”
没有人听她的,这一次领兵的是另外一位将军了,逐一都搜了一个遍,这才说了一声:“得罪人。”就离开了。
气得发抖的慕容夫人心里庆幸了,幸好今儿晚上没有留人下来,不然这些连内宅都搜的混蛋。这样想了,看了眼前府里被从床上赶起来的下人,慕容夫人道:“都回去睡吧。”然后带了丫头回到了房里,才吩咐了:“我自己坐一会儿,你们也去吧。”
灯下坐了,慕容夫人想了,明天一早还是要去宫中哭诉去,上一次哭得没有效果,皇后只是抚慰了,却没有说什么。
正在想着,窗外一个人影一闪,“谁”慕容夫人喝问了一句,从怀里取出一把小刀来拿在了手里。
“是我。”一个高大卷发的彪形大汉从房外走了进来,虽然是穿了汉人的衣服,但是一看就是吐蕃人,是达玛的长公子伊丹。
“你还敢往这儿来快滚”慕容夫人低声怒喝了:“都是你招惹来的。我告诉过你,在京里,你刺杀不了南平王。”
伊丹哼了一声,冷笑了道:“我是来问问你的,为什么今天晚上我们按了你说的地方去了,南平王在那里等着我们中圈套。”
慕容夫人挥了手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负责告诉你们,他去了哪里,他又不是个傻子,当然也要防了你。”
然后恨声了:“你快走吧,不要连累了我。”站着不动的伊丹道:“他们刚搜过,是不会再回来搜的,我今天晚上和我的人在这里过****。”
看了房外几个人影,慕容夫人不同意:“不行,没准儿正在外面候着呢,你快走。。。。。。”正说到这里,伊丹先警醒了,一步跳出了房门一看,外面两行火把,前面奔跑的是慕容夫人的管家,正在大声喊了:“夫人,又来搜府来了。”
正喊着,被几个士兵从后面一把按倒了,喝斥了:“不许喝,走了人拿你是问。”
反应很快的伊丹立即一把抓过了慕容夫人,抓住了她手里的小刀,刀鞘一扔,就手用刀抵住了慕容夫人的脖子,把她拖出了房。
几个吐蕃人以慕容夫人为人质,与来搜的将军和士兵们对峙了,慕容夫人小声的说了一句:“拖了我去后院墙,从哪里走。”
来搜的将军跟在了身后,警惕的看了慕容夫人被他们拖了往后面走,到了后院墙,才把慕容夫人一丢,立即去翻院墙。
“放箭”将军一声令下,只听到“嗖,嗖”的放箭声,慕容夫人立即伏在了地上,一面怒骂了:“小心射到我。”这群混蛋。
伊丹是走了,别的几个人都没有走掉。士兵们推了过来,慕容夫人听了带兵的将军这才对了自己解释了一句:“请夫人不要见怪,王爷今天晚上遇刺了”
“有事吗?”慕容夫人追问了这么一句,也让南平王受点儿伤,出出我的气去。将军只是行了礼,一挥手:“带了人回去审问。”就带了士兵退了出去了。
一个晚上被搜了两次,被当了人质的慕容夫人气得觉睡不着了,在房里坐了****,看了天明立即让丫头们拿了衣服来:“我要进宫去。”
进了宫里,却有人比慕容夫人更早,慕容夫人跟让自己等候的太监打听了:“皇上在见什么人?”
答案是:“南平王。”慕容夫人坐在房里咬了牙,不时往外看了,过了一会儿,看了南平王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依然是一个精神的人。
慕容夫人不管不顾了,我还是要见皇上,哪怕你先去过了。这个时候,小太监过来引了慕容夫人:“皇上宣西昌侯夫人见驾。”
皇上在宫里见了慕容夫人,看了她容颜憔悴了,笑道:“夫人有什么急事要见朕吗?”
慕容夫人拜伏在地上,一行哭一行说:“拿我家里当了抓人的地方,如果不是有意放了他们去,怎么会那么多士兵看着,人只去了我家里。分明是有意栽赃了,故意漏了一口子让他们逃到了我那里。
我是大燕之后,西昌侯西去以后,一直是经商,商队远去波斯,大食,也有亲友在吐蕃,从没有瞒过皇上,南平王与吐蕃征战多年,一直拿我当奸细看,请皇上为我作主。昨天夜里差一点儿就没有命了。”
皇上听了还是呵呵笑了道:“夫人起来听朕说话吧。”慕容夫人这才站了起来,用袖子拭了泪,就是皇上看了也觉得奇怪,这个五十多岁的西昌侯夫人保养上面是很得法。
“南平王的折子,今儿一早就递上来了,南平王朝之栋梁,屡屡遇刺,朕也不能放过这种事情,我已经让人去告诉南平王了,让他可以相机处事。”皇上慢慢说来,慕容夫人白了脸,可以相机处事,以南平王的个性,这一次又要牵连到别人进来了。
“皇上,”慕容夫人急忙道:“南平王打仗可以,人却不是一个好人,皇上让他相机处事,我家里又不知道会被搜几次了。”
皇上看了花容失色的慕容夫人道:“夫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家里没有奸细,搜了搜不出来的。”
打发了慕容夫人走了,皇上对了朱宣的折子突然笑了,南平王不是一个好人,当然不是,能干之极,精明之极的南平王是一个聪明人。
想想自己的线报说上来的消息,南平王的小王妃一向最是观之可亲的那一个,今年也同了南平王的旧相识们斗了一回法。皇上看了只是呵呵笑。
南平王四个孩子,南平王妃年青漂亮,南平王外面依然如故,跟他以前也没有什么改变。想来是封地上拘得紧了,一到了京里就散散闷了。左拥右抱,玩得不亦乐乎。
位高爵显的南平王今年三十五岁,正是男人的好时光,边境还有仗要打,南平王还会有战功,而南平王的爵位却无法再升了。
新生的那一对龙凤胎,皇上在高阳公主的园子里已经见过了。端慧郡主一生下来就请封了,而一天生下来的闵小王爷却还没有。
长子封了世子,次子封了将军,南平王的这三个儿子,他自己没有请封,皇上也装作了看不见。
朱宣自己心里也清楚,皇上心里也清楚,满床笏后是南柯梦,再加上南平王正在壮年,三十五岁,精明强干的南平王蒸蒸日上之时。再立身谨慎,别人只能觉得他只有篡位了。
能干,不是个好人,包括是他自己妻子的沈玉妙有时候都会这样想了,何况是皇帝。此时的皇帝想起来了自己还是皇子之时,何等的谨慎,为了什么,为了想当皇帝。努力辛劳,都是有目的的。
月盈则缺,这是自然规律。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西汉末年,王莽未篡之时,位极人臣了,仍然是谦恭、俭朴、忠诚、克已等种种美德未曾稍减。
以后,王莽“翅膀”逐渐丰满,终于在朝野一片称颂声中露出其庐山真面目,毒杀了十四岁的平帝,挑选了二岁的刘婴做儿皇帝,自己当起摄政王,还嫌不够,最后干脆自己篡汉,做了十五年的皇帝。
皇帝淡淡一笑,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往外看了院子红如火的枫叶。四门上的将军都是南平王军中的。朕的性命都交给了他。
汉代霍光,一开始又是何等的谨慎,后来把持了朝政,群臣有事,先请示了霍光,再去告诉汉宣帝。
想想南平王除去了官服,还是一个浪荡公子哥儿,依然无故的放荡着。皇上用手抚了抚额头,封地上又新开了一个铜矿,今年铸了不少铜钱,铜器。
再回身来看了书案上南平王的折子,几乎算是声泪俱下了,一一申诉了自己十几年征战,十几年的辛苦,在封地上妻儿被行刺,何等心伤。皇上微微一笑,让他相机行事吧,不就是想出一口气去。
几年前在南平王被查时,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今年南平王回京来,想必是一个一个害怕得紧。
眼前出了行刺的事情,正是南平王还手的好机会了,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去。
想想刚才慕容夫人也来哭诉,由她而想起了晋王。命南平王安抚了那些“绿林好汉”,皇上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告诉晋王,让他一个人好好再苦恼思索去吧,这个脓包消了肿,晋王皇弟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很难以解释吧。
“表哥,”沈玉妙一大清早起了来,就听说了朱宣遇刺的消息了,饭也来不及吃,就来到了书房。
朱宣进了宫这才回来,就看了妙姐儿迎了上来,不顾旁边还有人,搂住了自己的脖子,凝视了朱宣,然后突然哭了。
“妙姐儿,”朱宣抱了她往书房走,一面安慰:“表哥不是好好的。昨儿那吐蕃人被我吓了一跳,他们看到我衣着整齐,压根儿就没有睡着,真是吓得不轻。”
沈玉妙依然泪眼婆娑了,道:“你,还有心情说这样的话。我担心死了,要抓他们让人去抓好了,何必要自己去当诱饵。”
朱宣笑道:“表哥天生就是一个好诱饵。”沈玉妙又看了朱宣一眼,然后又捶了他一下,哭道:“人家担心你,你就会欺负人。”天生就是好诱饵,这话还要直白的说出来让人听一听。
看了妙姐儿在怀里哭个不停,朱宣又笑道:“难怪古人说梨花一枝春带雨,原来表哥不喜欢看妙姐儿泪眼,这一会儿看了好看。不过妙姐儿,这是秋天,你哭错季节了。”
沈玉妙破啼为笑,在朱宣手上狠狠拧了一下道:“你还跟没事人一样。以后不许出去了。”让人担不完的心。
两个人相对看了笑,一个满面笑容,刚从宫里得意回来,可以相机从事了,以前对我落井下石的人这一下子可以好好会一会了。
一个是泪眼带了笑,看了朱宣什么事情也没有,而且还能说俏皮话,从早上一听说了,这才放心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朱宣是不会当一回事的,我天生就是个好诱饵,这句话没有说错。他看了妙姐儿擦了眼泪,放了她站好了道:“进去看你的书。”携了妙姐儿的手进了里间来。
然后看了她看书写字,偶然看到妙姐儿走神,脸就拉了下来。
下午客人们纷纷而至,太夫人房里,老侯爷房里也人来人往,都是借了这个机会来买好的。
沈玉妙房里坐的是韩国夫人,正在说昨夜的事情。从朱宣嘴里是听不到的,沈玉妙借了韩国夫人来探问的时候问了出来。
两位前不久还互相看了不舒服的夫人坐在了一起说这件事情。
“王爷昨夜是宿在花夫人处。”说到了这里,韩国夫人尴尬的看了沈王妃笑了笑,看了她并没有什么芥蒂的回了一笑,才继续说下去:“听说这几夜在外面,都是不解衣服,只是在养精神,现在知道了,是在候了刺客。。。。。。”
沈玉妙听完了,对了韩国夫人一笑,然后往外面喊了如音进来,当了韩国夫人的面吩咐了如音:“把昨儿得的那一架插屏给花夫人送去吧。”
如音答应了出去交待了朱禄送去,沈玉妙这才看了韩国夫人笑道:“多谢夫人讲给我听。表哥是不会讲的,全然不管别人在心里白担了心。”完全一副妻子关心丈夫的口吻。
韩国夫人再来,当然是想修好了,想想昨天下午在街上看到了铁将军夫人和沈王妃在一起。韩国夫人当时就猜了出来,铁夫人以前求过自己的事情,她求到了沈王妃面前去。
铁将军一心缉盗,常年不在家,没有女色上的心。而铁将军夫人买了院子,又买了两个丫头,知道的人不少。一听了都猜了出来是打算送给王爷的。
想调回京里来,只能求王爷,今年是王爷暂管了京里的治安。可是这院子被沈王妃中间拦下来了。这个醋坛子,这个名正言顺的醋坛子。
韩国夫人就有了修好的心,借了来探问王爷遇刺的事情,来看了沈王妃。果然今天和她言笑甚欢。看了她还有点儿良心,让人送了插屏去给花夫人。
想想她在王府里深宅大院,王爷外面遇刺,陪在身边的都是夫人们。韩国夫人心里这样偏颇地想了,可是还是不走,只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朱禄回来复命时,花夫人也跟着来道谢,看了笑容满面的花夫人,沈玉妙是真心的感激了,第一次和表哥的这些夫人们大家是真心坐下来只随便说几句。
房里一片轻笑声,坐在廊下的如音往院子门看了,朱宣漫步着往房里走来。
看了朱宣进了来,花夫人和韩国夫人是站了起来行了礼,半天没有见到朱宣的妙姐儿独笑着走了过去:“表哥。”又用双手搂住了的朱宣的脖子。
两位夫人看了王爷温柔的笑了低了头搂了王妃,笑道:“我来看看你在房里做什么。”然后看了两位夫人,又跑来说什么,说行刺说别的,我都不喜欢让妙姐儿听。
南平王时有矛盾,一会儿要自己的小妻子只听好听的;一会儿又希望她能上殿去理事,所以最矛盾的其实是他自己。
两位夫人知趣的告辞了,沈玉妙双手还搂了朱宣脖子,笑道:“我也在想表哥呢,刚才问了,说书房里人多得很。”
朱宣低头在妙姐儿脸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