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纷乱(十七)
世子朱睿的床上,有一本外面的杂书,沈玉妙拿到书在手上不用翻就一心头的火上来。难得沉一次脸的沈王妃不动声色地看着世子房里收拾房间的人,当然生得都不错。平时认为好看的人只觉得是应该的,这一会儿手里拿了书慢慢坐下来的沈玉妙仔细地打量这几个丫头。
有色的眼光去看人,当然一看就是问题。一个人看了****婉转,一个人看了垂鬟小婢,一个人衣衫偏偏比别人要合体,柳条腰儿一样的小蛮腰让人看了心生怜惜,真是怕她走起路来无端就会折了腰;还有一个标准是晴雯,一个削肩膀。
越看沈玉妙越心惊,这几个丫头都是我手挑的吗?为方便照顾世子,年纪都大几岁,都在十一、二岁之间,在古代也是嫁人的年纪儿,小小黄花姿态,对王妃都是畏手畏脚的尊重,宛如在风中左右飘摇,她们越是怜人,沈王妃越是心惊。
世子朱睿从小就喜欢母亲的首饰,漂亮衣服,因为到处是漂亮人,所以倒没有发现世子对漂亮的人有格外的情绪,但是也不意味着朱睿不喜欢。什么样的可能都有可能会发生。
把手里的书拿在手中紧握,心惊不已的妙姐儿只是吩咐一句:“世子房里侍候的人都进来。”一下子就进来不少人。
世子身边的奶妈,服侍的丫头和小子,手里只是捏着那本书的妙姐儿看奶妈也觉得她眉眼儿有几分****。好似明朝的万贵妃。
情况之离奇的明宪宗的爱妃万贞儿。一个大皇帝十七岁的女人牢牢占领丈夫的心,并且拥有他一生的宠幸,这真是让很多人都百思而不得其解。
后人评论起来,只能从明宪宗幼年的经历来评论,被立为皇太子的明宪宗朱见深幼年政治生涯也算是有波折的,这个时候只有皇太后送来照顾他的万贞儿一直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想到这里的妙姐儿不说话了,明朝固然在后面,可是眼前的事情却在眼前。再看小子们也觉得甚是滑溜的人,红楼梦里的茗烟就是为宝二爷传递杂书的一个得力跑腿,而且是自己主动为讨好送进来的。
儿子当然还小,看不明白这种书,可是这样的人再也不能留在世子房里。心里后悔自己天天来,却是这般疏忽大意的沈王妃这个时候才说话:“世子每天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平时爱看什么书,爱吃什么东西?爱和什么人在一起玩,又爱去哪里玩?”
世子的奶妈孙妈妈听王妃一句一句问起来,心里已经是提高警惕,有几分不明白看着王妃进来时在房里呆着的小丫头,沈王妃一向御下和气,今天问出来这样的话就是另有含意。一句一句小心回答完。
世子还不到十岁,孙妈妈年纪也不过三十,一向在打扮上并不敢出挑。都奶妈了还能想怎么样。沈王妃没有挑出来毛病来,再看看儿子房里的几个丫头,心里一腔怒火,嘴角边还能带一丝笑容,可见妙姐儿与朱宣生活在一起,受他影响很深。
“都叫什么名字?”微笑的沈王妃问了出来,那个柳条腰儿的人居然叫犹怜,心头又升起第二把火的沈王妃一看犹怜的小腰身,心底勃然大怒,只是脸上还没有发作。这一会儿发作儿子的丫头,不用多久就会传到表哥的耳朵里。
母以子为贵,子以母为尊,世子朱睿对于父亲来说,是接替人;对于母亲来说,是母亲的体面尊荣,一切又一切。想想朱宣这两天正在找事情,这一件大事情要是传到朱宣耳朵里,沈玉妙觉得难以再面对朱宣。
这个人不能留着,我见犹怜,沈王妃是我见深恨,心底的无明火被燃得熊熊烈烈。去捉朱宣的奸,然后朱宣生事情,昨夜在朱宣怀里陪不是,不过是为着夫妻和睦,撵走银素,心里当然是不舒服。这一会儿所有的火气都被犹怜引发开来。
当下不想走,只是闲闲地和孙奶妈在说话,脸上犹有笑意,慢慢问了孙奶妈一句:“这个名字是谁取的?”根据孙奶**经验,做母亲的问儿子房里的丫头名字是谁取的,不是一句什么好话。
再说这个“犹怜”二字一听就让人觉得轻狂得不行,只是年幼的世子喜欢,孙奶妈也只能依从他,当下回话道:“是世子看到一句书上的话儿,叫什么犹怜二月杨花迟,她又正好姓杨,就给她换了名字叫犹怜。”
听完这句话,第三把火又在沈王妃心里燃起,此时颇为能理解红楼梦里的王夫人撵走多晴雯。孙奶妈小心地看到王妃有意无意间在犹怜身上扫一眼,然后就问别的话。
直到外面有人回话:“世子爷回来了。”高高兴兴的世子朱睿在书房里功课回的不错,朱宣赏了一样东西,再看到母亲也在,更是高兴地进来,扑进了母亲的怀里,仰了脸告诉她:“父亲赏了我一把小刀,让我先回来。毅将军还在呢,我本来是想等呢,但是只能先回来。”
然后看了母亲手里的书,年纪小小的世子朱睿也一下子脸红了,他当然不会为里面的男女情事脸红,只是觉得看杂书被母亲抓住是不好。
对了儿子就满面笑容的沈王妃把书放下来,两只手一起搂住儿子,又是一位可亲的母亲了:“这样的书以后不许再看。”然后环视了世子房里的人,微微沉下脸:“也不许再有人拿进来,你们都听到了。”
“是。”房里的人都应了一声。世子朱睿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母亲孔雀蓝穿百花的衣服内,然后再抬起头冲了母亲“嘿嘿”笑两声,道:“母亲不用担心,父亲今天很喜欢。”
一派慈母状的妙姐儿重新是笑容,抱了儿子在怀里扳了手指一一告诉他:“要好好念书,好好跟徐先生和钟将军学,早睡再早起,吃饭要多吃,饭后要走动,这样才能消食克化。。。。。。”等等等等。。。。。。朱睿听了只是看了母亲笑,然后撒娇:“我要吃母亲做的什么菜,还有我的衣服,你有没有天天在做,新年我穿什么。端慧妹妹说她去公主家里玩一天,让我晚上去接她,我没有衣服穿。”
孙奶妈这才松了半口气,眼前王妃母子都是格格笑,刚才的气氛真的是凝重,虽然沈王妃唇边还有一丝笑容。
一一交待了世子朱睿,妙姐儿心里存着心思,但是不再对了儿子说什么,站起来笑道:“我和你去看看徐先生去,天天来只是少去看他。”朱睿拉着母亲的手带她出门:“我拉着母亲去,你别再走不动。”母子两个人又笑成一团,一起来看徐从安。
徐从安笑看了王妃母子两个人在面前行礼,只对了王妃还了半礼,看了妙姐儿把朱睿打发进去:“去,中午给你送好吃的来。”然后才对了徐先生把话说了,说着说着,眼泪就要出来:“要是表哥知道,只怕要打儿子了。”
房里的侍候人都在外面不让进来,徐从安听完了只是笑,看杂书嘛,从小儿都这样,未必世子就会学坏,徐从安自己也这样,这样的年纪哪里能看得明白书里的男女情事,不过是看着玩,王爷这样****,估计从小儿没有少看这些书。
但是妙姐儿说的也对,王爷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是什么性子。有一次世子朱睿睡了一次懒觉,正好被朱宣看到,差一点儿就要拉倒动板子。徐从安拼了老命才求下来,小孩子嘛,偶尔睡一次懒觉也是有的。
教训就是了,王爷爱之深责之切,从来犯在他眼里的事情都不会客气。
就是为了那一次,沈王妃过了半天知道了,又跑来拉了朱睿的手哭了半天,惹得朱睿赶快对母亲保证:“再也不惹父亲生气了。”因为母亲太爱哭。
对徐从安说完了,妙姐儿又去看了钟林,也把话说了一遍,钟林更是觉得王妃有些小题大做。外面的杂书个个里面都有这样的男女情事描写,没有这样情节的是上学的书。钟林也觉得世子不过是看着玩。可是钟林和徐从安一样,一想到王爷要是知道这样的事情。。。。。。钟林也赶快答应沈王妃。
看了沈王妃回去,钟林认真想一想,象是这样的书是不能看,这样的心思第一次被沈王妃给挖掘出来。
出了世子院门的妙姐儿,心里无端担心动气,走到路边的亭子上站了一会儿,小丫头银文赶快把一个锦垫铺好了,怯生生地道:“王妃请坐。”丫头们都笑了,如音道:“你出门就拿着这个,总算有用场了。”
银文也跟着嘿嘿笑,但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笑自己。跟在王妃后面拿锦垫也是一件正经事,就好象抱猫一样,王妃喜欢就最好。
妙姐儿坐下来也笑了道:“可怜见儿的,生得这样单薄,你好好带着她。”如音赶快答应了,目视银文笑道:“快给王妃叩头吧,恭喜你这就上来了。”银文立即趴下来给王妃叩了一个头,好在小亭子天天有人打扫,也没有弄脏衣服。
看了年纪小小的银文,再想了撵走的银素,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再想了儿子身边的丫头犹怜,下午就让她出去,找个什么事情让她走呢,又换上来什么人?
亭子位于池畔的梅林边上,鼻子里闻着花香的妙姐儿正在心里寻思着怎么撵人走,一面痛恨犹怜生的轻狂,突然心里“哎呀”一声,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表哥撵了我的丫头,我这会儿在考虑撵儿子的丫头,可怜这些丫头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想想银素被撵,自己不无责任,同丫头们一向玩惯了,而且还觉得自己挺可亲。睿儿房里的丫头想来同我的丫头一样,也是百般哄着世子高兴才是。
虽然这样想了,妙姐儿还是决定这一次要好好过问朱睿房里的事情,那么由此而推想,朱宣因为觉得丢了人也好,觉得自己去捉奸,以他的思绪认为不尊重也好,象是也有他的几分道理。
叹一口气,看了身边跟的丫头们,大的是如音、青芝、瑞雪、丰年,小的是红俏、银文。。。。。。还有几个是一下子叫不出来名字的。
“王妃半日没有喝茶,这会儿坐在这里看梅花,想来是要赋诗,正好喝茶。”两个小丫头一个手里捧着暖罩里的茶壶,一个手里捧着暖罩里的茶碗,看了沈王妃点头,就倒了一杯出来送过来。
青芝也笑了:“两个小鬼灵精儿,这一次也没有白捧着。只是你怎么知道王妃在这里是要赋诗呢?”小丫头很是机灵地回答青芝的话:“这样的雪,这样的梅花,听说会认字的人对了花叹气都是要作诗的。”大家都扑哧一笑,妙姐儿更是笑得把茶喷了出来。
我在思量怎么撵人这样的事情,不是在作风雅事。瑞雪过来用手里的丝帕给王妃擦拭衣服,一、两点茶渍喷在裙子上:“幸好这颜色经染,好收拾。”茶渍只好喷在葱白色的一朵花上,就这一会儿有几分上色了,也幸好不是容易能看出来的。
妙姐儿唇边似笑非笑,表哥在又会说一句:“染了就丢开。”从捉奸开始直到这一会儿,朱宣回来踢人撵人,自己赔不是其实心里很别扭。表哥做错事情,虽然在这年代,外面私会个相好的是正常,可是表哥平时那么疼。。。。。。
又不是不疼,疼的时候疼得很,让人骨头缝里都是舒服的,说一声翻脸,立即就是一座冰山。为了夫妻和睦赔了不是,其实心里已经长了八个角,恨不能伸出来十七只手才舒服。喝完了茶,沈玉妙把茶碗还给小丫头,还在坐着对了结了冰的水面出神,瑞雪小心地说了一句:“虽然有林子,临了水也有风,坐一会儿回去房里坐着倒暖和。”
沈玉妙还没有回话,亭下朱宣说话了:“妙姐儿,这里风大,你跑到那上面坐着是做什么?”远远看了妙姐儿坐在那里发呆,朱宣微笑着过来说了一句:“你不是今天很忙很忙?”
思绪走到这儿的妙姐儿,由儿子房里的丫头犹怜而心里八个角,十七只手消得也差不多了,还有几只漏网之鱼的小脊角自己向来能排解。看到朱宣站在亭下对了自己招手,北风轻轻吹起他一角锦袍,有如玉树临风,又好似临渊之松,妙姐儿提了裙子,没有形象的就跑过来了:“表哥。”
朱宣含笑把妙姐儿搂在怀里,笑问了她:“不是给端慧做衣服,还有过年的事情,都不做了,就跑到这上面跟个小猴子一样坐着。”而且脸上带了沉思,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发完了火撵走了一个丫头,朱宣上午问过杜妈妈,刚进来没有几天他是知道,但是问一声是不是妙姐儿喜欢的,热乎乎的撵出去,小丫头心里能舒服才是怪事。
如同世子朱睿扑在妙姐儿怀里仰着脸看母亲一样,个子矮了朱宣一头的妙姐儿环抱了朱宣的腰,也是仰着脸看着朱宣笑,刚才一脸的惆怅都不见了。朱宣抚了她在风中几丝乱发,也是微笑看了妙姐儿,昨天晚上还会给表哥赔不是,真是个好孩子。
“走吧,表哥陪了你去挑衣料,给端慧做衣服。”过年只有几天了,七、八个针线上的人一起赶,还是能做出来的。“嗯,”沈玉妙这一会儿有几分娇嗲,嘟着嘴道:“我也要做衣服呢。”
一起回到自己管家务的偏厅上,端慧郡主已经在了,也是嘟着嘴过来拉了母亲:“说给我做衣服,我等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母亲在。我可怎么出门呢?”朱宣微笑看了妙姐儿蹲在女儿面前,也是冲了她嘟了嘴,学着她说话的语气道:“真是的,耽误端慧可怎么出门呢?”
然后在她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母女两个搂在一起笑起来。抱了端慧重新站起来的妙姐儿,含笑吩咐如音:“昨天挑的那些衣料先送来再看一遍,郡主要出门呢,可不能耽误了。”然后看着端慧的笑靥问她:“是不是?”
“很是。”端慧郡主大力度的点了头,然后看了母亲道:“还有我的首饰。我要母亲的那个凤首簪子,还有缠丝的那个镯子。”看着母亲笑着点头,端慧郡主再看向坐下来正在喝茶的父亲道:“还要父亲的螭虎纹的带扣。”
妙姐儿笑问一句:“要那个干什么,你用不到那个。”端慧郡主很是认真的回答母亲的话:“我出门呢,拿来送给武昌侯齐伯父。”
正坐着喝了一口茶在嘴里的朱宣听完了女儿的话,立马被呛了一下,喷了半口茶出来。“表哥,”妙姐儿放了女儿下地去,亲自拿了丝帕来帮朱宣收拾。朱宣看了笑得浑身乱颤的妙姐儿伏了身子给自己擦拭衣襟,再看看站在地上不明白地看了父母的端慧郡主。
朱宣悄声对妙姐儿说了一句:“以后有好东西要放起来才是。”不然都搬到武昌侯家去了,夫妻两个人一起啼笑皆非,这女生外向也太早了点吧,现在娘家的东西就要往婆家去搬。
再怎么淘气也是自己的孩子,还得为她出门做客挑衣料,管事的送进来十几种样子的锦缎,朱宣与妙姐儿一起挑中一匹多彩长安竹的蜀锦,正要交了出去让人去做,还是妙姐儿想了起来,笑道:“要给母亲看一看才行。”
朱宣刚点点头,朱寿来请王爷:“宫里来了人,请王爷进宫去。”妙姐儿赶快吩咐丫头们:“给王爷取衣服来。”一时取了来就站在这里看着朱宣换了衣服,廊下站着看了他出去。太夫人那里来了人接端慧郡主:“太夫人在打牌,接了郡主回去帮着洗牌。”端慧郡主带着选好的衣料一起回去,再给祖母看一看。
送女儿要送到院门口,表哥或许心疼,说送到廊下就行了,女儿娇娇嗲嗲,送到院门口还要香一下才肯走。
看着端慧郡主被奶妈抱着拐了弯儿,妙姐儿才重新进来,先不上偏厅上去,去了小厨房里看一看今天的菜,午饭自己亲手做是来不及,但是看了新鲜菜,先交待给申氏做个汤送去,再交待给世子送个菜过去。然后才重新回到偏厅上,觉得自己这一会儿真的是很忙又很忙。
“各房过年的赏银都算好了,拿来再请王妃看一看。”如音接了过来给王妃呈上去,这个还好看,封地上早就去信把数目核好了,只要对一对就行了。妙姐儿膝下坐着会打算盘的丫头绿葵,一一的核算各院子的总数,一个人一个人核算起来真叫要命了。
绿葵这才回王妃的话:“是对的。”沈王妃轻轻嗯了一声,看看如音。如音这才把对牌对管事的,让她库房里去取银子。。。。。。
一直忙到中午吃饭才回到房里来,举起筷子觉得自己象是太忙了的妙姐儿也觉得朱宣说的很对,有这么要紧的事情吗?新年的摆设,先是阁几桌椅,后来扫帚水桶都跑出来了。“如音,一会儿把我最近每天办的事情理出来给我看。”妙姐儿吩咐如音,想了一想又说了一句:“世子歇了中觉以后,让奶妈孙氏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