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纷乱(二十九)
朱宣此时正在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身旁一个人,却是那一晚当赌托的莫秀才,那天晚上他是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此时却是一脸谄媚的笑容跟在祝盐商的身后,一口一个“东翁”地叫着,比奴才还要奴才。
一眼看到是朱宣过来的时候,莫秀才脸上的笑容立即就被打掉了,等到朱宣走近时,冷冷而又看不起的眼光在莫秀才脸上打上一个转,莫秀才人哆嗦一下,把头低下来。
一旁的祝盐商却是不允许莫秀才不说话,对朱宣一脸是笑道:“这是我新请的西席,教小儿念书,这可是当今的名士。”
淮王也笑了一下,拱手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哪一科的高魁?”莫秀才挺挺身板,看看朱宣,再看看得意的几个盐商,昂然把自己名字报出来,道:“在下莫文举,也有几篇得意文章,虽然没有中,今科一定在前。”
淮王笑一下道:“原来如此。”今科一定在前,这是什么道理,这个能掐会算,所才今科奔来。淮王对着朱宣笑道:“想来莫先生这是第一科?”朱宣淡淡。
莫秀才没有听明白,愣上一下道:“这是什么道理?”淮王这才从容解释道:“先生想来通神算,或知天文星象,今科必中,当然是今科再赶就是。看先生年纪不小,前几科相必没有赶,只有家中苦读。”
莫秀才红了脸道:“当然没有这样的道理,今科会中,是火候到了,前几科该赶还是要赶。”淮王点头道:“原来如此。”往一旁看一看,没有心情同这位莫秀才再说话。
祝盐商虽然书上不通,但也看得出来莫秀才这名士没有引起什么轰动。他哈哈笑道:“这是官府的一位大人为我推荐的,他结交的都是天下名士。”
旁边就有盐商来凑趣,问祝盐商道:“莫先生结交的都是哪些人?”祝盐商笑道:“名动天下的名士嘛,不过那几个,”然后想不起来了,问莫秀才道:“莫先生,你自己说,你都是与哪位名士相交很厚,不是经常来往吗?”
莫秀才这才重拾几分底气对朱宣和淮王道:“在下与京都名士毕长风是有书信来往的。”淮王也淡淡了,毕长风不就在山下,就在南平王的小院子里。
自己和秀雅住过来,南平王的小院子立即满满当当,四间厢房自己和秀雅占一间,从人占一间。还有两间一间住着毕长风,别一间要住朱寿朱禄四个跟的人,一下子他们就挤得不行。就这淮王也愿意在这里住几天。
朱宣更是没了精神,毕长风一向是奉自己的命,结交各处秀才,不知道哪里认识这位赌棍莫秀才。
几个盐商看着场面一下子淡下来,也觉得无趣,眼前关心的是朱宣的银子,多出来的这位“三爷”也是仪表不俗,大家就先谈银子和生意。
淮王和朱宣听这个倒还有几分兴趣所在,一下子莫秀才冷了场,祝盐商不无恼怒地瞪他一眼,花银子请你来,就是打一打这个花钱乱买衣服人的气焰的,却全然没有用处。
莫秀才做了亏心事,有几分束手束脚,被祝盐商瞪上一眼,立即心里胆气大增,他要为自己的饭碗着想。
当下对朱宣道:“今天虽然山风也有,却也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眼前绿树郁郁,先生看来也是斯文中人,我们即景联句,来对诗如何。”
祝盐商一手还拉着那个叫红衣小妾,兴奋的道:“你们都是认字的人,应该对诗,我们不懂“湿”,这干点心多吃几块。”
朱宣看一看这个不识相的莫秀才,回身对朱寿道:“莫先生要对诗,去喊先生过来陪他对。”一副没有精神搭理莫秀才的样子。
朱寿答应一声下去找毕长风过来和这赌棍秀才对诗,朱禄则是对备觉受冷落的莫秀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先生是西席,要对诗当然是我们家的西席来陪你对。”
莫秀才尴尬的回身看一眼祝盐商,祝盐商想一想这也有道理,对莫秀才道:“有理,有理,西席对西席本来就是应当的。”
说完不管莫秀才听完有多尴尬,丢下他在这里等着人来和他对诗,听一旁朱宣和几个盐商正在谈各地的盐价,盐产量,祝盐商也去插口了,还是银子要紧。
朱宣说上几句话,朱寿回来,对朱宣道:“毕先生在换衣服,一会儿就来。”朱宣嗯一声,看看这正午天气暖和,对朱寿道:“去请夫人们出来走走吧,总是坐着有什么意思。”真是既然带出来,不能不让人看。
过一会儿,几个盐商眼睛就跑到一旁去了,沈玉妙、江秀雅和两位夫人一起漫步,看到这边人都在,就走过来。
沈玉妙、江秀雅是恭顺地分别对着朱宣和淮王行礼,曾夫人和袁夫人只是对丈夫微一点头。四个人走开后,弄得曾盐商和袁盐商很是没有面子,干笑着对朱宣道:“我就爱你们家这个款儿,倒是礼行的好看。”
淮王一本正经地道:“男女有别,尊卑有别,礼数乱了,还能治家齐身吗?”朱宣一晒,你说这个,他们听得懂。
“治家,当然是好好的治,”祝盐商又把话接上来,口沫纷飞:“象我,虽然一年纳上几房妾,可是却是不许她们吃醋嫉妒,一犯七出,我就不要她们了,是以她们还都是听话的很。”
朱宣提醒祝盐商:“尊夫人呢?”打到我门上给我看的那一个母老虎在哪里。
祝盐商嘿嘿笑几声,道:“那个母老虎,在家里现在也不敢出来,她再出来我今年要多纳上几房小妾。”
淮王忍住笑,还是一本正经地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毕长风这个时候才上山来,他一向声名是闲云野鹤一样,各处都可以去得。朱寿下去指手划脚学事:“有人说认识你,要找你对诗。。。。。。”
这个时候过来,一身蓝衫整整齐齐上得山来,先看到沈王妃和夫人们在一起,恭敬地行下礼去,沈玉妙只是微一颔首,好久不见这位毕长风,比成亲那一年路上遇到的,精神许多。
祝盐商看到这般有礼,也觉得应该学一学,对莫秀才道:“你以后见到我的老婆们,也是应该这般行礼。”莫秀才觉得嘴里象塞进一堆黄莲,让我对你的小妾也行礼。盐商一年至少要纳好几个,这样的人也让我这“天下名士”来行礼。。。。。。
正在为难的时候,刚才行礼的那个蓝衫人已经走进来,一见到莫秀才就有几分气,可是看着此人有几分面熟。
科科都来撞龙门的莫秀才把毕长风也当成见过的秀才一流,想想自己以后见到小老婆也行礼,先就拿着毕长风打算来出出气。
“先生贵姓,这位朱公子仪表不凡,家里尽有,想来请先生也一定是高中过的吧?”莫秀才把刚才淮王的话拿过来给了毕长风。
毕长风看一看眼前这个人,他的记性倒好,这个人是见过的,看他其实已经不认识自己。自己一进来,不容说话就这样无礼,先不理他。
走到朱宣面前先行礼。朱宣示意一下莫秀才:“这位说认识你,要对诗当然是你们相熟的人对最好不过。”
毕长风这才安然地道:“小姓毕,单名长风二字。莫先生把我忘了吧。”
几个正在热火朝天谈钱的盐商这才转过身来,看一看过来的这位西席先生,再看看莫秀才,莫秀才听完毕长风报姓名,愣上一下越看越象,赶快是恍然大悟的表情:“真的是毕先生,毕先生可还记得我,我们在京都郊外喝过一次酒,是在长亭不远的地方。。。。。。”
大家都住了谈话,一起看着莫秀才对着这位毕长风大为巴结,祝盐商一心要露脸,才从一位官府认识的师爷那里请到这位莫先生,此时看着莫秀才这样没有出息,觉得大为丢人,生气之余,拿起酒来猛灌不止,红衣在一旁也不敢拦他。
这里这样热闹,几位夫人们也转过身来看,朱宣招手命妙姐儿过来,袁夫人、曾夫人一起看着如音伸出手来,沈玉妙这才扶着如音的手款款迈步。袁夫人和曾夫人对看一眼,真是有气派,不过她还是年青,所以受宠也是应当。
莫秀才乍见毕长风,是有几分高兴。朱宣看一看也觉得欣慰,精心为毕长风打造的这个闲云野鹤的声名儿,方便毕长风同各处门客来往,现在看来,毕长风也是做的不错。
看着妙姐儿走近身旁,伸出手搂住她的腰,柔声道:“累不累,外面风大,只是在那树下面站着做什么。”
“毅将军在打那鸟,我在让他不要打,他又跑去打别的鸟去了。”沈玉妙娇声道:“可怜这天气冷,鸟也出来觅食,我让儿子放过它。”
江秀雅也随着走过来,也是扶着一个丫头,走过来对着淮王行礼,淮王只是淡淡:“起来吧,外面风大,这里站一会儿倒也罢了。”
这个时候山下,大步上来一队人,却是一队衙役,领头的一个是一个品级高一点儿的捕快,快步奔到这边来,看一眼众人,大声问一句:“谁是莫文举?”
莫秀才条件反射地答应一声:“我是,几位官差有什么事情?”一个铁链当头套上来,把莫秀才锁起来,捕快冷笑一声道:“你事发了。”然后手一挥:“带走。”
“慢着,”祝盐商有几分慌乱了,那个捕快也还认识,祝盐商道:“王头儿,这是我新请的先生,他犯了什么事情?”
王捕快从怀里掏出一张辑捕文书,上面盖着红堂堂的大印,对祝盐商道:“祝老爷,这是昨天到的钦差大人新发下来的,上面写得清楚要抓这些人,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莫秀才惊慌失措,手握着脖子上的铁链,对祝盐商道:“东翁,我是清白的,要救救我才是。”一眼看到一旁站着的朱宣,扑通一声跪下来,泣泪交加:“朱大爷,小人一时走了眼,拿了别人银子,才去陷害你的呀。听说你没有事情,是您的福大命大,我知道您不是一般的人,求求您放过小人,我也是拿人钱财与人办事。”
这事却是不与朱宣相干,随着莫秀才这样一闹,大家一起来看朱宣。祝盐商也信以为真,脸上肥肉抖上几抖,格格强笑道:“朱公子,这是为何?”
朱宣一手搂着妙姐儿,淡淡分解道:“这与我却是不相干。”然后问王捕快:“白天抓人,他犯的是什么事情?”
王捕快愣上一下,反问道:“你又是谁?”然后再晃一下手上的公文:“这是有印的公文,你看得明白不?”再对祝盐商道:“祝老爷,这个人看来你是请错了。”然后手一挥:“带走。”
“毕先生,毕先生,”莫秀才大声喊道:“看在一面之交上,救救我,你在京里相识的都是王公贵族,看在斯文一脉上,救救我呀。我是清白的。”朱寿与朱禄都把眼睛看天,这赌棍还有斯文一脉,真是不容易。
“朱寿,”朱宣吩咐朱寿:“去看看是哪位钦差到了这里?”朱寿答应一声还没有走。王捕快先回答:“是刑部的袁大人。”
这个琉璃蛋也会出京来,朱宣对站在候吩咐的朱寿道:“你不用去了,随他去吧。”朱宣是不想看到这个章严之的门生。
“袁杰?”淮王倒是对朱宣道:“这个人也会出京来,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圆滑人。”刑部这种地方出这样的圆滑人,可见这人有几分天分。
这一边在哭闹抓人,这里两个人站在这里侃侃谈论新来的“钦差大人。”就是王捕快听得也是一愣,看一看那文书下的落款,下意识地道:“钦差大人是单名一个杰字。”
再看两位贵公子,都是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象是提起来这位大人意兴阑姗之极。
祝盐商脸上的肥肉和身上的肥肉一起接着抖,这是气的,当着这么多的人把他刚请的先生抓走,真是没面子。
莫秀才被带走,一面走一面喊冤,喊得千奇百怪,一会儿是:“东翁,我是清白的,你要相信我,”一会儿是“我是拿人钱财才陷害你的,”一会儿又喊毕长风:“救救我。”
淮王看着这声音渐远,才对朱宣道:“袁杰那个家伙,我也不喜欢他。”淮王也没有招徕到麾下,所以和朱宣一样讨厌他。
朱宣这一会儿更没有精神提这个人,只是让妙姐儿一起坐下来,正在问她:“你饿不饿,一会儿下山再接着吃。”然后吩咐朱禄:“先下山去准备,一会儿夫人也许要用。”象是眼前只有和自己的妻子说笑,才是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