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沈玉妙帮着朱宣换衣服,道:“若花如音出门的时候也是气鼓鼓的,我想着这几天里一定是有事情。杜妈妈到的晚,明儿到了就交给她了。”然后恭维朱宣一句:“表哥指下来的人,从来没有错的。”
下午半天就安静的多了,妈妈们见到瑞雪和丰年,或是沈王妃房里别的小丫头表面上就笑脸相迎,背后里还是要说话:“小丫头们哪里有什么成算,还是要靠着上年岁的人办事才行。”大家都等着看这些毛丫头们出点事情才好。
第二天杜妈妈等人才到,她们是安排过家里的事情才过来,所以是晚到一天。王府门前送走王爷王妃,杜妈妈则是板起脸道:“有劳各位,一起过来吧。”
若花如音也坐下来,听着坐着的杜妈妈对站着的一群管事妈妈们说规矩:“我们这里说宽厚也宽厚,说不宽厚的地方一点儿规矩都不能错。。。。。。”
沈玉妙坐在马车里,怀里搂着毅将军去铜矿,心里想着,等我再回来,应该是有规矩多了。杜妈妈管起人来,没有人不害怕她的,一看就是表哥的人,想一想自己刚到王府,朱宣就把杜妈妈派过来,现在看来果然是个得用的人。
近傍晚的时候赶到离铜矿六十里的集市上,这里本来只是一个小小村落,有几间旧房子,朱宣命贴着铜矿人渐起来的集市退后六十里,就退到这里来了。
下了马车,妙姐儿看一看眼前的铜官邱大人的衙门雪墙青瓦,和周围的旧民居一比,俨然是两个样子,不由得皱起眉,这里弄得这么漂亮,一看就是一年一刷,铜矿上的事情弄不好,只是自己住的地方收拾的倒好。
乌珍过来抱着毅将军,陪着王妃往里走,没有一会儿就听到朱寿过来传话:“请王妃换了衣服一同出去走一走。”
陪着出去的是邱大人,将军车青,还有邱大人衙门里的一个幕僚秀才姓廖,还有一个姓金却是负责此处的治安一切事务。听着王爷说出去,让朱寿去喊陪着的幕僚来一位,几个人站在这里先说着话。
“这里几年发展到有这么多的人,菜价又是如何?”朱宣漫不经心地问道。邱大人则笑道:“我把衙门安在这里,只管着铜矿上产铜,此地的一切事宜都是金大人在管。”
金大人赶快回话:“这里外面土地都肥沃,只是来的人刁民居多,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管,只能从种地上去控制,一个人只核多少地是有数目的,所以这菜价不高也不算低,因为附近有军队驻扎,军队一年采买青菜就是不少,菜价这才抬上来了。”
说到这里看一看朱宣还是面无表情,金大人这才道:“我和车青将军商议过几次,可不可以军队少用些青菜,那么这菜价自然就会降下来,也不会总是有人偷着种菜。”
朱宣听完了继续问道:“对付偷着种菜的人,你是怎么办理的呢?”金大人还是看一看朱宣的表情这才回话道:“下官当然是用根除的办法,把他们的菜都连根拔了,王爷现在问这件事情,不能不回,
军队采买不仅菜价上涨,就是粮食都涨价,平时隔三差五的又要采买鸡来打牙祭,所以鸡价也跟着上涨,这里富裕所以才会吸引吐蕃、南诏的军队过来,军队想来自有定额,军队上用的粮食朝廷会拨过来,就地采买漏洞多多。”
金大人再看一眼邱大人才道:“就是铜矿上的伙食也是供给过于靡费了,有些是死囚,伙食可以从简,去处少了,来处自然就不会贵了。”
沈玉妙走出来正好听到这样的一篇“学问”,站在人身后听完了以后才走过来,众人眼前都是一亮,一个俊秀的幕僚,只是太年青,袖子里还可以看到掖一个雪白的丝巾,月夜光有几分香气透出。
大家不能不看一看南平王,再看看这个年青的幕僚。朱宣只是说一句:“走吧。”沈玉妙是跟在最后面,听着他们在说话。
慢慢走着,朱宣倒没有脾气,只是淡淡地道:“你糊涂了,这里不驻军,哪里还有这么多人在,没有人还有繁华吗?你们的衙门盖了几年了还是这样新,想来是年年粉刷,这一笔钱又是从哪里出的?”
邱大人回了朱宣的话:“这钱是从铜矿上出的,与金大人处的税收全无关系。”朱宣停住脚“哦”一声,看看这位朝廷派来的邱大人没有说话,沈玉妙开了口:“大人是京里派来管着铜矿的,有什么钱是就地出的,铜矿上的收息是报到京里去再发下来的。”
大家一起往前走,车青看一看金大人和邱大人,只怕是情绪扫了一小半才是。沿着集市外慢慢走一圈,邱大人和金大人看着南平王,走得极慢,这样慢的速度一直就保持着,亏他还是个战场上厮杀的汉子。
车青看一看沈王妃,已经是有点儿累了,走的这么慢还不是为了将就她,听着沈王妃还在同王爷兴致勃勃地说话:“这里地面儿干爽,人又多又有军队在这里,反正是要采购,让这些住在这里的人多种粮食,多种菜,多养鸡。”
然后对车青道:“军中每年都运来大批的黄豆,让他们拿黄豆来换粮食,以粮换粮,黄豆可以磨成豆腐,再来卖给军中。”
车青点点头道:“这倒也是,这里不产黄豆,军中运来的黄豆有军费银子贴补,比市价要便宜的多,比这里的市价更要便宜的多。”
负手而行的朱宣也道:“磨成豆腐,老百姓还可以剩下豆渣喂猪。”三个人一路走一面说,别的人只是插几句。
“看这里的房子,都是自己私建的,也有石头的,也有木板子做的,”妙姐儿清柔的声音在静夜里听着更是动听:“让这里的老百姓多挣些钱,把房子修整一下。不然走了水,一烧就是一片。”
再看一看夜风:“这里夜大,烧起来会快得多。”朱宣笑一笑道:“是啊。”看着前面有灯火通明处道:“那里象是吃饭的地方,走,咱们吃饭去。”
车青问“沈幕僚”:“您也该饿了,我一路赶到这里,晚饭就没有吃,等着王爷赏饭等到这一会儿了。”
“我只吃了两块点心,也等着王爷赏饭呢。”妙姐儿也看一看朱宣,大家都饿到这一会儿了,难道表哥就不饿,想想儿子幸好没有跟出来,不然早就要说话了。
朱宣这才接一句:“听起来你们一起抱怨我。”几个人一起走到小饭店里面,店里快要打烊,最后几位客人离座揩嘴散乱着出来。老板象是一个近视眼,看着有人进来,这才从帐本儿上把脸抬起来,吩咐小伙计:“沏茶来,拿抹布把桌子再擦一擦。”
然后对着里面喊一声:“来客人了,快来接着。”里面应声出来一个胖乎乎墩实实的女人,走路风风火火地就出来了,肩上搭着刚洗过的抹布,从伙计手里接过茶碗和茶壶,放壶放碗揩桌子一面问道:“几位老板们想用点什么?虽然天晚了,可是也有新鲜菜,要吃煎饼可以现做去,也一下子就得。”
妙姐儿只是问:“有什么好汤没有,想来口儿汤喝?”老板娘笑着又说:“有捞糟蛋,也能做酸笋鸡皮汤,这是小店的拿手菜。。。。。。”
朱宣听完了道:“给她酸笋鸡皮汤,我们要现成的,有什么现上吧。”朱宣进来到这小店里,闻到饭菜香气,这才觉得自己也饿了。
不一会儿就送上来了,问了不用酒,就没有送上来,妙姐儿吃过两块葱油饼,汤才上来,看看吃饭快的人,朱宣和车青都已经吃完了,端着茶在和老板娘说话。
余下的人都还没有吃完饭,金大人听这位沈幕僚说话大胆之极,就巴结一下他:“我们都慢慢吃,正好陪着你。”
“这里地倒是多,不知道为什么不给开,我们是前两年来的,说是第一年不收税才到这里来,不想来了以后第一年是不收税可是一个人头只许开多少地,有力气的人也不能乱开,这样倒不好,有把子力气的人余下力气来就只是生事打架。”
因朱宣问菜价的事情,老板娘一下子就扯到这里来,柜台后面的老板赶快拦一句:“不要乱说,这里比在家里总是好,只是隔不了多久就要打一仗,让人胆战心惊。”
老板娘立即就回一句:“有钱了当然是要惦着,这里怕什么,不是要军队在,哪一仗也没有打到这里来,不过有一次离得太近,喊杀声都听得清楚,是让人觉得害怕。”
“那是有军队在的好还是没有的好呢?”朱宣问上一句,眼睛则看着还在喝汤的妙姐儿,一脸满足的样子,看来这小店里的汤是做得不错。
老板和老板娘异口同声道:“那当然是有的好,没有军队在这里,这一片还不让人杀光了,再往前两百里,走单帮的客人从那里过,时而就会有强人出来,有时候看着是吐蕃人,有时候看着又象南诏的人,还有一次居然说是汉人,自己在这乱的边界儿上,自己人也杀自己人。”
老板娘也道:“不结成伙,拿上家伙,一帮的商旅人少了是不敢从那里走的。”车青低声对王爷道:“那个三不管的地带,就是呈报给您的地方。”
听完车青的话,朱宣才道:“不从哪里走不行吗?只图着道儿近,可是不安全,换条道儿不都是安全的很。”
老板这才抬起眼睛来认真看一下朱宣这一行人道:“客人想来不是个做生意的,生意人一本万利,还要赶天时呢,就象今年贩东西的人,晚到一天和早到一天的价格都不一样。我们这里物价没个准儿,只要金大人他高兴,随时可以把粮价涨上天去,又不准人多种地,只能等外面的米送进来。”
金大人的眼一下子涨得通红,不想这个人说着说着就要说到自己身上去了,听着老板娘埋怨道:“你不让我说,怎么你倒说起来了。”
“见笑各位,当我胡说。”自悔失言的老板赶快说一句,继续低下头来看着自已的账本儿。大家都不去看金大人,只有朱宣还在问话:“有力气没有地方使的人,生事打架倒不好,不如铜矿上帮忙去,不是很好。”
老板娘撇一下嘴道:“几位真的是外乡人,这里铜矿上邱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贩铜的人只要把邱大人给送足了,要多少私铜都有。”
邱大人也白了脸,心里恨不能把这个女人的嘴赶快给堵上。朱宣扫一眼车青也有几分紧张了,民间传言有真也有假,真的不知道再当着王爷会说出来什么。
偏偏朱宣要问一句:“车将军驻在这里,难道他不管这样的事情?”老板娘倒没有再说什么,反而道:“车将军倒是个不收贿赂的人,上一起贩私铜的人先送给邱大人五百两银子,没有收,再送给车将军也没有收,反而撵出来了。”
“这样不是很好,不收贿赂是好官。”朱宣不动声色地道。邱大人的脸色刚缓和一下,就听到老板娘又道:“哪里是不收,是送少了。上一起人不知道水深水浅,银子带的少。邱大人都是收一千两银子的,后来的人多送了,不就收了。”
沈玉妙一口汤喷在桌子上,不是不收是送得少,这样的冷笑话没有防备不能不喷汤了。看着老板娘赶着过来收拾,妙姐儿站起来,从袖子里抽出雪白的丝巾擦拭着自己的衣服,看着上面的油腻自己小声说一句:“我才上身的衣服。”
看着老板娘过来给自己收拾,一面可惜:“小爷你的那雪白丝巾,擦拭过后都沾了油,也是不好洗的。”
“不好洗就不要了。”把擦拭过的丝巾扔到地上去,妙姐儿从袖子里又取出一块来。老板娘只是啧啧:“太可惜了,不要给我,我洗一洗用去。”
朱宣这才站起来,命朱寿:“多赏他们饭钱,可怜在这里做营生,还要担惊受怕的。”朱寿丢下来五两银子,跟在王爷一行身后出来,走出小店就看到金大人和邱大人一直在王爷面前辩解。
朱宣站在街上,街上都熄了灯,身影隐在这黑暗中的南平王淡淡地道:“不用多想,市井传言,多不可信。”然后转身迈步往衙门里去,今天晚上,是邱大人把他自己的房子腾出来给了王爷住。
送王爷到院外,邱大人才讨好地说一句:“灯都关了,想来王妃是下来了。”朱宣道:“啊是,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明天陪我一起去铜矿看一看,车青将军留下来。”
等金大人邱大人沿着院子外面的树下小路走了,朱宣才冷冷一笑,这衙门里占地不少,到处种满花树,这要花多少钱,还不准人多开地多营生,如果这钱不是从铜矿上走,只是税收是盖不起这样的衙门。
“你去,”南平王耸起浓眉吩咐车青:“带上朱寿一起好有个回来报信的,去带一队人去那小店里候着,有什么事情速来报我。”
车青和朱寿一起去了,妙姐儿才道:“表哥,这盖衙门的钱从铜矿上走,要占铜矿上的出息的。”
“是啊,”朱宣面容已经冷峻起来,听着妙姐儿好奇的往外看一眼:“表哥让车青将军和朱寿一起去那小店,难道这两位大人有这样的胆子敢在我们没走的时候就撒野?”
朱宣伸出手来搂着妙姐儿肩头往里走道:“不可防,人心难测。”两个人走到廊下,房里的丫头们听到动静这才迎出来,房门打开在灯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这院子里有几株花树是值钱的,远远的运到这里来种植成活,倒要多少钱。
沈玉妙也摇了摇头,这位邱大人从京里来到这里几年,倒是没有一时不忘了享乐。
毅将军在锦被内睡得正香,朱宣命妙姐儿梳洗过了先睡去,自己在灯下坐着,晚上出去时候让人把这衙门里的一些公事都搬出来,灯下随意抽看了几本。又去床前看看妙姐儿母子,都已经进入梦乡,母子两个人都是不安分地睡着。
儿子想着睡着热起来,把小脚跷到母亲身上,妙姐儿也是半边身子露在外面,朱宣伏身给母子两个人重新盖好被子,就听到朱寿在外面小声回话:“王爷,您真是料事如神。”
朱宣立即冷了脸走出来,看着房门外的朱寿想是跑回来的,还在气喘吁吁:“邱大人金大人带着几个人去砸那小店,被当场抓住,金大人跑了,我刚把他从房里揪出来,让人看着他,他居然还对我说他一直就在房里没有出去,说我看错了。”
朱宣冷笑一声:“走,我去看看去。”刚要走,突然停下来,问朱寿:“把他们关到哪里了。”朱寿回答道:“押到衙门里的厢房里关着呢。”
看看院子风中不住摇曳的花树,朱宣心里有了主意,听着房里妙姐儿喊一声:“表哥,你进来。”
睡在床上的妙姐儿刚刚入睡没有睡熟,朱宣过来盖被子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夜里安静,朱寿的话虽然轻,妙姐儿也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朱宣进来道:“让他们好好想****去,分开关着,各自写一个认罪的章程上来,明儿再问吧。表哥也累了,快些来歇着吧。”
“好,我也是这样想的。”朱宣伏下身子,在妙姐儿脸上亲一口道:“知道你想我了,我就来。”出门来吩咐朱寿:“把他们关着,你也歇着吧,让车青将军也歇着去,明儿我再发落他们。”
朱寿笑嘻嘻地转身往前面来,车青带着人还在房外站着,听着房内邱大人的求饶声音:“我只是路过去看一看,不是去找事情的,不过是怕王爷明儿再喊来问话,所以去教一下规矩。绝对不是去闹事的。”
另一间房里则是传来金大人的怪叫声:“我只是去看热闹的呀,我是个看热闹的人。”车青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来,对金大人喝斥道:“大人请闭嘴,注意官体才是。”
再对邱大人好言好语:“等见到王爷,大人自己和王爷说去就是。”今天晚上这两个人真是倒霉,而且自己也不收敛一点儿。
就是收受贿赂,贩私铜的人也走了,以后不做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是一个民间传言,哪里还有对证的人去。
车青回想一下自己刚才和朱寿带着一队人先去到了小店里候着。。。。。。
没有等上一会儿,外面就传来砸门声:“开门开门,半夜来拿贼的。。。。。。”
“你这个鬼婆娘,没事就乱编派我们大人,快出来,锁到你衙门里去好好说。”
胖胖的老板娘一看家里有了人很是有底气,手里拿了一根棍棒把门打开了,冲着为首的一个人就是一棍,就是打到这位邱大人头上了。
邱大人哎哟一声,痛骂着抬起头来,第一眼看到是院子里板着脸站着的车青,一旁面带笑容的则是朱寿。
然后外面就是撒丫子跑步的声音,朱寿一路追到衙门里,才把这位飞毛腿一样的金大人给揪出来。。。。。。
这两个倒霉蛋儿,车青想到这里,听着金大人又在声嘶力竭在喊上了:“王爷,我是陪着去的呀。。。。。。”
“大人,请你注意官体,让这一院子的衙役们听着又怎么想?”车青觉得耳朵都被他喊得发麻了,刚才路上只是觉得这位金大人糊涂,一向与他打交道,说什么大军采购扰民,物价上涨,年年报上去不好看,都是与大军驻扎在这里有关。
今天看到这样的样子,车青只是觉得这个人太无耻,这还是个官吗?不就是犯了错。车青只能让金大人住嘴:“王爷一会儿来了你再说行不行,如果王爷不来,你喊他也听不到。”
这个衙门盖得倒是不小,又有花树繁多,听不到也是正常。
邱大人则是对着车青好声哀求:“怎么着也共事这几年了,想想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决定不是那样的人。”
看着邱大人头上的一个包,车青忍笑道:“大人放心,王爷一定会来,等王爷见您,您好好分说。”这老板娘下手可真不轻,这一个包在灯下看起来油光水滑地肿起来。
朱寿走过来好笑:“王爷睡了,明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