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温情(二)
本来是打算封地上只呆两天,为了两位痛哭不止的姨娘,妙姐儿回过朱宣的话:“表哥,咱们再呆两天吧。”已经是第三天,姨娘们还在哭,专门有一个医生看着易姨娘,妙姐儿这才发现易姨娘身子骨儿也不好。
回想一下,易小姨娘进门的时候,当时易姨娘就气病过一回,一定也是身体不好。好在晚上姨娘房里又专门派了两个管事妈妈夜里也陪着,怕什么,当然是怕她们想不开。
南平王夫妻夜晚在床上相拥之时,朱宣看着妙姐儿还在想着心思,又要取笑一句:“傻孩子,陪的人都安排妥当,家里的人也交待清楚,你睡吧,还在想着她们。”
打发姨娘又给妙姐儿又添一件事情,这孩子从来心思细而又重,有点儿事情很能放在心里,不用问,眼前一定是想着姨娘们的泪眼,沈王妃又莫名动了软心肠。
轻轻的一声叹息在房里幽然萦绕,伏在朱宣怀里的妙姐儿对朱宣坦诚自己的矛盾心情:“表哥,我喜欢,你疼我,我很喜欢,我心里只有你。可是想一想她们,还是觉得为她们有点儿。。。。。。”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虽然自己喜欢朱宣这样为自己做,然后自己又打发人一会儿去看一下,一个医生专门守在易姨娘院子里,防备着她再哭昏过去,又有管事妈妈上夜的妈妈看着,这样一看起来,象是沈王妃真是一个虚伪的大好人。
可是朱宣的情也要领,真的是喜欢;姨娘们也要劝着好好的才行,这件矛盾的事情是不得不做。
只有朱宣做完这件事情,心里反而舒服了,一心一意地只是看着妙姐儿,这个孩子这两天里就为了姨娘在上心。生怕她们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
朱宣还有心思开妙姐儿的心,两个人睡在锦被里,朱宣一只手搂着妙姐儿的腰,一只手抚在妙姐儿小脑袋后面,含笑道:“你以为别人会象你一样?”
“什么?”妙姐儿没有听明白。朱宣笑一下继续提醒妙姐儿:“你这个孩子,伤人的话说出来一大堆,自己就记不得。
还记得你在信里抱怨表哥,你说如果看到表哥和别人在一起,你宁可死了。”这句话是妙姐儿写在心事匣子里,被朱宣带到军中一一地重新看过一遍。
妙姐儿红了脸,那个时候为联姻在信里写了一堆心里话,自己后来真的是想不起来了,再也没有看到过。现在旧事重提,妙姐儿用指甲轻轻搔着朱宣的胸膛,低声问道:“表哥,那匣子的信你还给我好不好?”
现在回想起来那信里的话,有一些还能记得起来,真是让人难为情。朱宣低下头笑一声,欣赏妙姐儿的不好意思,又眼睛看着锦帐顶,轻松调侃妙姐儿:“表哥看到你这样写,把表哥吓得不行,妙姐儿要是看到表哥和别人在一起,都不想活了,唉。。。。。。”朱宣作状的对妙姐儿低低地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姨娘,她们不会有事。”
这样的一番道理妙姐儿只能心领,表哥拐了这样大的一个弯来劝慰自己,妙姐儿又对朱宣撒了一下娇:“表哥,把匣子还我吧。”那些信到了该烧的时候了。
朱宣不理不睬妙姐儿的话,只是继续调侃妙姐儿:“后来在园子里又说了一次同样的话,把表哥又吓得狠。你这个小丫头,”朱宣拿起妙姐儿在自己胸膛上轻搔的小手,放在自己嘴里啃咬着:“该表哥咬你一回了。”
手指上传来一阵一阵的麻酥酥的感觉,妙姐儿就嘟着嘴:“表哥还我的信,”朱宣抬起眼眸,嘴里还含着妙姐儿的手指,调笑道:“等妙姐儿书房里再在门上撞一回,让表哥好好疼疼你,咱们再来谈你的信。”
妙姐儿只能嘟囔一句:“表哥最会欺负我。”伏在朱宣怀里慢慢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用过早饭,朱宣就能听到妙姐儿先问的就是:“姨娘们用过饭了没有?”让朱宣又笑一下,这个孩子,就围着姨娘们转好了,把表哥全然抛在一旁。
****时间已经想明白的妙姐儿决定关心还是要关心的,虽然自己都觉得有几分透着假,希望她们留下吗?不,只能说如果朱宣不让她们走,自己是可以忍耐的。
这透着假的关心也比不关心好吧。关心她们的身体,关心她们的情绪,希望她们能够好生生的,活蹦乱跳的出王府,希望她们离开朱宣以后更加地活蹦乱跳才好。
妙姐儿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就这样自己都觉得纠结,也要表达关心才行,朱宣都交待了,以后再有什么,就是姨娘们直接来找妙姐儿了,要好好照应才是。
已经是王妃房里得力丫头的瑞雪一大早儿就让小丫头跑去看过,免得王妃问起来要回答。听到王妃果然在问姨娘们,赶快过来回话:“昨儿晚上易姨娘那里送了一碗汤,半碗粳米饭;石姨娘那里送了一碗鸡汤水饺,今天说是还在抹眼泪儿呢。”
瑞雪回话也是干净爽利。妙姐儿则是轻轻叹一口气,还在哭,这都是第三天,还说我爱哭,真正爱哭的人在这里呢。
难得也肯吃东西了,前两天都是人劝着才吃。瑞雪含笑听着王妃吩咐:“让厨房上的人候着吧,再做了姨娘爱吃的东西候着。”吃饱了哭至少比饿着哭要少伤身子吧。
一旁坐着的朱宣含笑,瑞雪也含笑,这一对主仆两人都是一样的想法,为姨娘这样的上心。
丰年从外面走进来,对王妃笑着回话:“王妃要见夜梅,已经候在外面了。”妙姐儿高兴一下道:“让她进来。”
这位石姨娘以前的贴身丫头,自从出府成亲以后,也还是不时的来看石姨娘,来看的时候也把家里地里种的各样新鲜菜,自己腌的各样菜带来给王妃。就从妙姐儿来看,夜梅和石姨娘的关系也是相当于亲人了。
石姨娘的家人不在这里,一个哥哥随着商队出去还没有回来,别的家人都在京里,妙姐儿想到夜梅,让夜梅去劝劝石姨娘。
人在伤心时,有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在旁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也就会好得多了吧。至少妙姐儿自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心事,除了和朱宣反目时,别的心事就会和朱宣说出来,就算是不能给解决,也可以得到几句安慰。
夜梅再从沈王妃房里出来的时候,就去看石姨娘。熟门熟路的进了石姨娘的院子,看到院子里果然是多了不少的人,至少夜梅在此时心里对沈王妃还是有几分感激,果然是尽心的,她战尽了上风,也没有飞扬跋扈,按理说,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不正是得意之时。
“姨娘是想我在哭吗?”夜梅一进来就看到石姨娘倒是衣服穿得齐整,石姨娘是每天一起来也是按时起来,然后一天的事情就是坐在那里开始哭,听人劝,然后再开始哭,两只眼睛都肿得象桃子一样。
看到夜梅进来本来心里刚高兴一下,听到这样的一句贫嘴,石姨娘又沉下脸来:“人家在伤心,哪里在想你。”
夜梅笑着回身看着一旁服侍的丫头,都是以前熟悉的,后来有新来的,夜梅也是常来往,所以也熟悉。夜梅笑道:“有劳去打一盆热水来,请姨娘重新净净面,这个样子倒象是我把姨娘弄哭了。”
一连哭了三天的石姨娘心里的悲伤也发泄得差不多了,听到这里就白了夜梅一眼道:“你从哪里来,要不要我说给你听一听?”看夜梅的样子,倒象是知道的。
夜梅依然是笑容满面地:“恭喜姨娘,这是件好事情,姨娘还记得我成亲的时候说的话,如果从王府里放出来 ,到我们家去住着,帮着看看孩子吧。”夜梅成亲的时候还真的是说过这样的话。
听到这里,石姨娘长叹一声:“这都是命呀,怎么那个时候烂了舌头说了这样的话出来。”不想一下子说中了。
夜梅这才开始劝起来:“我成亲这么多年,觉得成亲好就是晚上有个人说说话儿,被窝里也暖和。现今王爷开恩,允许姨娘们择亲事,而且王爷王妃说了,要老实可靠的人家,还要先给王爷王妃看过才行。”
手里拿着的五千两银票送到石姨娘面前来:“王妃说这是王爷赏的,易姨娘的已经给了她娘家人,嫁妆是王妃赏下来,姨娘有什么不如意,有这些钱,要什么人没有。”看着石姨娘往地下“啐”了一口。
夜梅笑嘻嘻地道:“而且是一个千依百顺的,不千依百顺的就让他自己一个人过去,有钱还能找不到人。”
仅有的悲伤也被夜梅这个一向说话就是口无遮拦的丫头弄成哭笑不得,石姨娘看着送到面前的五千两银票,再想想夜梅说:“这是王爷赏的,”只能又幽幽叹一口气。
有夜梅在这里闲话一时,石姨娘心里拿定主意,对夜梅道:“我要再见王爷一面。”刚说到这里,听说有人进来回话:“王妃过来看姨娘了。”
这是自朱宣打发姨娘后,妙姐儿和姨娘们第一次见面,来的时候还想着这两个人肯定又要怪到我身上,一定是心里有恨的,可是妙姐儿还是要来看一看才放心,表哥对我专情,对别人就是无情,我还是来看看吧。
看到石姨娘依礼出来迎接行礼,妙姐儿心里有一些放心,不象是自己想的一样,会寻死觅活的人,这样就好,妙姐儿自朱宣把这件事情做出来以后,只是希望能安生地出门,没有事情是最好的。
“王爷吩咐我备办了一些东西,”这话是不得不说的,此时还在王府里有人看着,要看看姨娘们听过是什么反应,不然的话在王府里好的很,出了王府就寻死去,这名声真的是很难听了。
嫁妆是备好后就分别送到两位姨娘院子里来,找了两间屋子或是偏厅放着。沈王妃看到石姨娘虽然是眼肿如桃,可是精神象是很好,就含笑重新站起来,对石姨娘道:“去看看去。”
石姨娘只得跟着沈王妃出来,东西是昨天就开始陆续送来的,石姨娘当然是不会来看,看看不是更伤心。
此时跟着沈王妃一一地看过来,描金箱子,描金雕花衣架,样样都是崭新的,说起来这东西年代久了,还是沈王妃成亲的时候封地上也预备东西,在京里成亲,封地上也要收拾房子。这就是那个时候剩下来的。
梅表姐成亲的时候用了一些,又置办了一些,如音成亲的时候又用了一些,就从余下这些现成的东西里面给两位姨娘挑出来的。都是沈王妃自己挑的。
这样的情意,当然是丫头们争着告诉石姨娘:“这个镜台是王妃亲手挑的,说姨娘一向是喜欢颜色素淡的,这个嵌玉的镜台只怕合你的心意。”
事情至此,石姨娘还能说什么,就是不给你一件东西,打发走又能怎么样,看着一旁扶着丫头的手,大方展样的沈王妃,石姨娘只能热泪重新滚下来,跪到王妃面前道:“只想再见王爷一面。”
“好,好,”妙姐儿满口答应下来,就象是失恋的恋人,知道旧恋人要成亲,只怕也会有再见一面的想法。
妙姐儿当即吩咐人:“王爷在书房里呢,去个人回一声儿。”这里才让石姨娘起来,陪着她继续看嫁妆。
看嫁妆的人中间,沈王妃的丫头们是皆各含笑,王妃已经是足够好心肠的人,备办这样的东西给姨娘们。
夜梅是看得满意之极,刚开始听说的一丝怨气也化成感激,如果不是花了心思,哪里来的这么齐全?只说下人办的,也得王妃交待到才行。
石姨娘是看得没有心绪,越看越心凉,东西备的这样全,就象我明天就要离府一样。这个时候去回朱宣话的人回来了:“王爷说在书房里呢,请姨娘书房里见吧。”
有生以来第一次,石姨娘可以去到书房里,听到这句话泪水又滚下来,这算是最后一次见面呢,还算是什么。。。。。。丫头们提醒一下:“姨娘倒是净面换衣的好,也别让王爷等太久了。”这才把石姨娘弄走了。
妙姐儿这才来看易姨娘,见到易姨娘,也是唯唯诺诺,带她去看嫁妆也是不得不看,心里突然明白的妙姐儿这才明白自己又天真无邪了。
自己是王妃,姨娘们就是出府,也不敢得罪表哥和自己,当然还是恭敬如昔,和以前一样。妙姐儿来看过两位姨娘以后,心里这才安下心来,表哥又说对了,这件事情是会平稳过去的。
易姨娘也是想见王爷,妙姐儿让人送易姨娘也去书房。
妙姐儿一点儿也不好奇姨娘们为什么要见朱宣说什么,不过是再诉说一下情意,再看一看表哥的英俊面容,只能如此罢了,还能怎么样呢。
朱宣坐在书案后,看着跪在面前的石姨娘,石姨娘本来只是想和王爷再见一面,临走时好好的说一声,可是一看到朱宣端坐的身影,情绪就上来了。
朱宣在军中过了一个年,自京里回到封地上又过了一个年,姨娘们见到王爷一年只是有限的几次,对于石姨娘来说,可以说是经年不见到朱宣一面,此时一看到,当然是要有情绪的。
“王爷,”石姨娘是好好的换了一件衣服过来,依然是满头花翠,只是眼肿如桃,突然含羞,面红过耳:“王爷还记得当初吗?我第一次在王爷身边。。。。。。”那个时候郎是青春,妾是年少,王爷青年之时英俊过于常人。
女人堆里打滚过的朱宣只是微笑,既然决定打发走,他当然也不会再生硬地拒人于千里之处,已经决定对妙姐儿专情了不是。
“倩儿,”朱宣叫着石姨娘的小名:“我记得。”这一声倩儿让石姨娘重新心怀温情,含情脉脉地注视了朱宣一会儿。
这大概是石姨娘第一次这么大胆的直视着朱宣含情脉脉地看着。朱宣只是微笑,温和地提醒一句:“倩儿,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石姨娘低叹一声,面上只是嫣然笑容,这才道:“没有了。只是想再看看王爷。”朱宣微微一笑,对石姨娘道:“如果有话,你再想想,今天就说了吧。以后再来,只见王妃吧。王妃会好好照应你们,出去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尽管来找王妃。”
“是,”石姨娘不知道是该留连于王爷这话的无情,还是该感激王爷这话里依然有情,答应一声以后,再想一想,才问出来:“王妃赏的嫁妆,是给我嫁人用的?”
朱宣继续温和地道:“你离府的时候就可以带走。”石姨娘这才叩了一个头道:“既然王爷这般狠心,晚走不如早走,留在这里只是想着王爷。我以前的丫头夜梅就住在这城外,她愿意接我过去,我也愿意跟着她们去。”
“赏你的东西跟着你一起送走,管家会安排好,你让丫头们对大管家说一声儿就行。”朱宣又交待一句:“你要嫁人,嫁给哪一家,记得进来说一声儿,让人去查查底细才是。”然后依然是温和地道:“你见王妃就是。”
石姨娘有如青春年少一样嘟起嘴,最后对朱宣撒了个娇:“东西也给了我,我要嫁人自己就会嫁了,还说什么。”然后再站起来最后看了朱宣一眼,突然说一句:“妾为王爷守贞。”转身就走出去。
朱宣看着石姨娘的背影,唇边微有笑意,石姨娘一向是豁达的多,以前总是被易姨娘压着,也是一样自己能过来。
南平王对于自己身边人的心思几乎都是了如指掌,他以前是一时来了心思,爱去哪个姨娘房里就去哪个姨娘房里,至于易姨娘压着石姨娘,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夫妻也有强弱之分。对于朱宣来说,这不在他应该关心扭转的事情之内。
就象是以前对妙姐儿,明明知道自己外面去妙姐儿会不高兴,可是就象南平王自己说的一样:“扪心自问,自接了来,并没有亏待过你。”别的地方对你好的很。只不过对人花这么多的心思,必然是会陷进去,这又不在南平王的心思之内。
外面有人不是吗?家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人人都能过来,过不来自己哭去,表哥回来再哄你。以前的南平王对待妙姐儿都是这样的心思,何况是姨娘们,管你们怎么争去,我给的月银衣服首饰不少就行。
走了房门的石姨娘看到候在外面的易姨娘,两位姨娘都是红肿着眼睛如桃子一样,互相又看了一眼,石姨娘就走开了。
晚上朱宣回来的时候,妙姐儿站起来接了他,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姨娘房里见朱宣的事情,象是这件事情可以随风而去。
石姨娘从朱宣书房里出来,就回了沈王妃第二天就要离府,正好夜梅也在,让夜梅先回去收拾准备。第二天带着自己的私房,带着足有几大车的东西,石姨娘过来叩别了沈王妃准备离开王府。
这走的人从某一种角度上来说,是自己的情敌,可是妙姐儿看到石姨娘过来辞行的时候,突然有一份留恋的感觉,就象是自己的一个熟人要远去一样,可是习惯是种奇怪的情绪,而且不是人所能控制的。
“我送送你。”这也是石姨娘第一次的待遇了。妙姐儿扶着瑞雪的手,送到院子门口,看到石姨娘尚是有礼节的劝王妃回房去,突然也来了情绪的妙姐儿一直送石姨娘到二门的门口,两个人四目相对最后一眼,突然眼中都有了泪水。
妙姐儿看石姨娘,三十多岁的人依然是眉目宛然,在王府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日夜上心操劳的事情,妙姐儿只能在心底里祝福她,最后再交待一句:“我在封地上的时候,你要常来才是。”
石姨娘看着这位正当青春的沈王妃,美丽的大眼睛里也蓄了泪,循循交待着象是自己的家人一样。在她手下面过日子,倒是没有别人家里那么多的烦心事。不知道为什么,石姨娘还是不恨她,最后拜别:“我去了。”听到沈王妃哽咽的一声:“你要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