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奔上几十里的胖倌儿来到周亦玉的军中,前面的人先亮身份:“这是朱恒将军。”守营门的人竖立,不过回话:“周将军不在,她去见王爷了。”
胖倌儿这就高兴了,不在更好,要是觉得我来看胖妞儿不对,一准儿我要听人说话。胖倌儿大摇大摆地进了营门,吩咐来接的人:“让郭水灵来见我。”
接的人答应一声正要去,胖倌儿又改变了主意,跳下马来道:“带我去看看。”这个军中女兵不少,都住在最后面,与男兵分开。
郭水灵正在挨训,刚进军中的新兵挨打是常事,一件事情没有做好,有时候也不熟悉也是有的,一个女兵指着胖妞儿正在骂:“笨手笨脚,胖人就是笨拙一些,”然后劈面就是一个巴掌:“以后记住了。”
再回过身来,身后是一堆人对着女兵在看,女兵赶快行礼,陪着胖倌儿的是一位将军。将军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胖倌儿是不舒服。对着站在那里挨打被胖倌儿看到的胖妞儿来说,她更不舒服,刚低下头来,女兵又大声喝道:“站好了。”
胖倌儿将军立即瞪她一眼:“你先站直了。”女兵对于这句话虽然是不得要领,也是回答一声:“是。”
“胖人就笨拙吗?”胖倌儿将军劈头劈脸把女兵骂一顿:“我就不笨拙,还有,谁让你打她的,你过来我和你试试,看看我们谁更笨拙。”
郭水灵“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次皱眉的是陪着来的将军。小王爷在回护她是一回事情,失仪是另外一件事情。
“我不要你管,你回去吧。”郭水灵对着皱眉的将军,赶快这样说一句,挨一巴掌脸上还是生痛,郭水灵解气之余,还是希望胖倌儿早些走的好。
陪着来的将军斥责道:“放肆这是上司将军。”郭水灵这一次就老实了。胖倌儿又皱皱眉,对上郭水灵的一个小白眼儿,两个人在这雪地里这样眉目一下。胖倌儿继续寻那女兵的晦气:“我要和你比试比试。”
一众人都面面相觑的时候,霍老将军适时的从后面走出来,打着哈哈抚须道:“将军和士兵比试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以小王爷之尊,又男女有别,依老夫来看,还是别比了吧。”
胖倌儿将军的脸这就红了,是不是在欺负人,他自己也知道。不过是想着帮胖妞儿出一口气孔。对着突然出现的霍老将军,胖倌儿脸上笑嘻嘻,心里是十分的不耐烦:“那就不比了吧。”
陪同的将军也赶快道:“请小王爷帐篷里坐去,”胖倌儿答应一声,再对着郭水灵道:“胖妞儿,你跟我来。”
这次皱眉的是郭水灵,跟在后面一直到帐篷里。胖倌儿先对着陪行的人道:“我和她说话,请自便。”别的人都走,只有霍老将军不走,反而笑呵呵:“这是小王爷认识的姑娘,老夫却不知道。你姓什么,是哪里人,你父亲是谁?”
郭水灵一一回答出来,霍老将军抚着胡须话就更多了:“宫中行走的郭将军,我指不定是认识的。这名字听着就熟悉,宫中行走的将军有几位是我的旧相识,也有我的亲戚,象梁将军就是我的亲戚。。。。。。”
忍着再忍着的胖倌儿只能忍着,这位老将军是长辈。霍老将军一堆话把郭水灵盘问了一个清楚,这才站起来走到火盆旁边去哈哈笑:“人老了,果然是这帐篷里暖和些,倒是这里坐着的好,出去太冷。”
虽然是不出去,总算是走开几步。胖倌儿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只烧鸡,递给胖妞儿:“好些天你没有吃到了吧,这是我说想吃,大哥单给我弄的。”拧下来一只鸡腿给胖妞儿:“给。”
胖妞儿接过来就是一口,这才含糊地道:“我吃了,你怎么办?”胖倌儿手里捧着一只烧鸡:“没人知道,放心吧,你不说,我不说,”眼睛在霍老将军身上扫一眼:“别人也不说。”
吃完了烧鸡,胖倌儿放低声音教郭水灵:“她打你,你就打她。打出了事情,有我呢。”郭水灵笑着摇头:“那可不行,你是你,我是我。小王爷,你也来了这一会儿,你请回吧。”
郭水灵送到营门口,对着胖倌儿摆手:“我有了空,就去看你。”其实知道是白说,她没有胖倌儿这么自在。看着胖倌儿远去,胖妞儿再进来时,人人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刚才打她的女兵也客气一些,不过是有些不屑。指着小王爷不听规矩,就没有人会服你。
下半天人人客气,人人冷淡,人人避让一下,过来趋附的也有几个。胖妞儿大大咧咧地没心思,就没有感觉出来。一直到晚上,周亦玉回来,进到帐篷里第一句话就是:“一个新兵叫郭水灵,喊她来见我。”
等到郭水灵进来,周亦玉也想起来,胖妞儿这身板儿,虽然是比以前瘦多了,还是让人一看就能记起来。随同王爷的周亦玉正好不用人再传话,也不用再听手下人回报今天的事情。这就板着脸开始训话。
“我这里不是攀关系论交情的地方,上下有别,人人要服从军规,你要是觉得这里不好,可以去别的地方。”周将军毫不客气地一通话把胖妞儿说哭了。对着那眼泪周亦玉更是冷下脸:“流血不流泪,到我军中第一天应该听说过,凡事要看看自己身份。”
胖妞儿莫明其妙地挨了一通教训,出来回到帐篷里,又被同帐篷的人旁敲侧击几句:“认识小王爷?真厉害,以后有事情帮忙照顾着点儿。你打一仗,就可以升职了吧?”
这还不象是在家里,亲戚们也有这样羡慕嫉妒冷言说话的,至少可以躲到自己房里去,在这里几个人睡在一起,胖妞儿想想周将军说的:“流眼泪的回家去。”这眼泪一直忍到晚上睡下来,躲在被子里才偷偷地哭,而且哭的也不痛快,不敢哭的让人听到。
这个夜晚,胖倌儿是没人训到他哭,不过他正在烦。坐在大哥的帐篷里,两只眼睛对着帐篷顶看着表示自己极度地不耐烦。
朱睿含笑看着弟弟,幼弟亲事是父亲最为挂怀,这个弟弟又跑去找胖妞儿了,不是当大哥的不疼你。私下里分吃的,帮着她出气,这就不行。
一旁坐着的毅将军对大哥使一个眼色,都快把他讲毛了。胖倌儿一发毛,瞪着眼睛什么话也不听,就是父亲也是打迭起精神好好地哄劝着他。说白了,是捋顺毛才行。
帐篷里停一会儿没有人说话,胖倌儿这就站起来,走到大哥身边,把胖脑袋往他肩头上蹭一蹭:“不就是点儿吃的东西,大哥别管我了,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毅将军哈哈大笑:“跟我想的一样。”接到弟弟瞪视过来的眼光,毅将军把脸转到一边儿去接着笑。
朱睿用手推一下弟弟的胖脑袋:“你要听话,以后不许去了,知道没有?”胖倌儿继续蹭他:“从此以后都不许去了吗?是不让再去周将军那里了?挨打挺可怜。大哥有朋友,胖倌儿也有朋友。”然后得寸进尺:“给她一个校尉当当吧,这样就不会总挨人打了。”
毅将军连身子都转过来继续忍笑,朱睿再推一下弟弟的胖脑袋,真是胖乎乎圆滚滚的摸着就舒服:“你又胡闹了,这校尉是军功封上来的,这话不许当着人说,不然军规处置你。再说挨打,你跟着我几天,来看看我打人。”
“再打也不打胖倌儿,”胖倌儿很是胸有成竹地对着大哥蹭个不停:“给我烤只羊腿行不行,再给我一个冬菇火腿鸡汤,我吃这饭就会瘦下去,瘦下去还怎么叫胖倌儿。”
门帘打开,走出来笑逐颜开的毅将军,他决定到外面呆着,至少还可以随意地笑一笑。毅将军走出来,胖倌儿更是肆无忌惮地对着朱睿撒娇:“红烧蹄膀也行,冰糖多放一些。”
“没有,不吃就饿着,”朱睿笑容满面:“你听话才给你单独做菜。”用手抚着弟弟的头,朱睿觉得自己也苦口婆心了:“上下有别,不许再去见胖妞儿,我对守营的士兵下了严令,没有我的话,你再出营,一起重罚。”
几道层层的阻挡拦在胖倌儿和胖妞儿之间。回到封地上的朱宣又一次接到朱睿的信,拿回来念给妙姐儿听。
这封信到的时候,已经是年过去,春暖又花开。妙姐儿倚栏坐在廊下,身边两个木床上是两个“咿咿呀呀”在说话的孙子。
朱宣手里拿着信走进来的时候,妙姐儿先就看到了信,笑吟吟地弄着自己手中丝帕:“儿子们在军中如何?”
坐下来的朱宣对着孙子们看一看,这才开始念信:“。。。。。。胖倌儿说自己又瘦了,问这春天到了,几时吃一回春饼,告诉他全军上下数十万人吃春饼做不过来,他才不再说要吃;母亲上次送来的点心,我和二弟一人只分了一块儿,剩下的都没有见到。。。。。。”
妙姐儿笑的花枝乱颤,听过了信,要过来自己再看一遍:“。。。。。。霍老将军不辞辛劳,胖倌儿听话听到想提拳头的时候,就寻上二弟打一架,打过说不如和胖妞儿打架过瘾,自上次偷会过,没有再见到过,只是依然是毛躁,多说两句就不行。。。。。。”
把信还给也在笑的朱宣,妙姐儿想一想胖倌儿瘦了的样子,再看看外面迎春花开,小小黄花春风中柔弱起舞,胖倌儿再怎么瘦,也是如院中那株桂树一样粗壮吧。
“这一次吃苦头了,”朱宣回想起胖倌儿的信:“次次说自己瘦了,军中的伙食好吃,可是胖倌儿瘦了。”
身边的防哥儿露出来一个笑容,再就继续挥舞自己的手。妙姐儿喜爱不尽地看一看孙子道:“胖倌儿生个儿子出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儿?”
朱宣自告奋勇:“那就只有表哥能抱得动,妙姐儿只能看一看。”春风扶槛而过,这里本就地气和暖,更是一打春,花和绿叶似乎****之间就冒出来。
在这春风红花之中,妙姐儿徐徐问朱宣:“表哥你前些天弄的那是个什么东西?”正在伏身看孙子的朱宣微有自得地一笑:“好东西,走,我正要带你看看去。”
妙姐儿站起来,吩咐丫头们好生看着孙子,随在朱宣身后而去。朱宣又面有得色,让妙姐儿只是好奇。
一座单独的小院子,面南通风也有光,院子里有几个木匠,手里不是刨子就是锯子。看到朱宣和妙姐儿进来,都站起来行礼。
一个管事的匆忙从厅上出来:“按您的吩咐,是做的是宽大一些,正要去请您来看看呢。”朱宣携着妙姐儿走上厅去,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面前。妙姐儿顿时惊愕了,这是。。。。。。
一口棺材,确切来说,是一口没有上漆白板的棺材,和一旁还有几块散板,看起来是一口已经有型的棺材和一口没有成型的棺材。
“这,你这是弄的。。。。。。”妙姐儿失笑:“这倒也是时候了。”有钱的人家寿材都是备的早,没有到要死人,再去寻棺材的事情。好的木材都是遇到碰上,而不是临时现能买回来的。
朱宣走过来,勾起手指扣一下那板,发出“叮当”两声:“听听这声音,不错吧,这棺材不比京里父母亲的寿材差到哪里去。”
“你跑出去几天,就寻这个去了?”妙姐儿也走过来用手摸一摸,鼻尖闻到一股似檀似麝的香味,虽然不懂,也明白这木材应该是不错。
朱宣面有得色就是为着这个木材:“人对我说,有这一块好板时,我就赶去看着好,这就弄回来。只是那一块就不如这个。”指一指旁边几块散板,朱宣说的是它们。
管事的回话道:“老王爷要做的宽大,这木材都是足够的。”朱宣做的宽大却不是这个意思:“就这么做吧,妙姐儿,”
欣赏自己棺材的妙姐儿转过身来盈盈一笑,朱宣道:“做的宽大些,不如我们同棺吧。”管事的愕然的面庞就在身边,妙姐儿忍住没有笑,一本正经地道:“会不会太挤了。”这也没法子让,也不是让的事情。
对着棺材转着打量的朱宣觉得这提醒也有道理:“我们进去试一试。”妙姐儿觉得自己还能忍住笑,真是不容易。旁边管事的脸色已经发白,只是对着外面院子里看,不知道老王爷还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出来。
“改天试吧,”妙姐儿要是不说出来这句话,估计朱宣真的要跳进去试一试。听到妻子这样说,朱宣也觉得自己失态,打一个哈哈道:“也好。”再围着棺材转几转,用眼光目测着:“我看着应该还行。”
外面走进来朱寿,回话道:“京里有信来,请老王爷书房里去。”朱宣随着朱寿离开,妙姐儿一个人又留连一会儿,这感觉真新奇,我的棺材,她也用手摸一摸那成型地棺材,用眼睛看一看其宽大,两个人睡进去,应该是不挤,可是这得同日死才行呢。不带一个人死了,就放着,再死一个撬开棺材放进去的吧。
随着朱寿到书房去的朱宣见的不仅是一封信,还有一个人。这是长公主府上派出来的亲信,此时正在说话。院中梧桐碧浪随春而生,在这幽静的院子里,象是这些话语也可以隐藏的很深。
“太子殿下先拿下赵大人定罪,再拿下来刑部的吕大人,吏部的曹大人,”朱宣一心二用,一面看信,一面听着来人低声说话。这位太子殿下上去三个月,这就开始动手报复人。
拿的人弹骇的人不仅是前太子党,多为不拥护他的人。朱宣缓缓问出来:“太后身体可否康健?”
“太后自去年卧病,一直是在病中,长公主一直侍疾,皇上也侍疾,朝中政事多交给太子殿下。”换句话说,八皇子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事情。
朱宣默然听完,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施行的案子现在是如何?”来人只是微笑:“江阴侯手下的人出首,说施先生曾是要犯。这案子是去年就销案了,犯人在押解过程中身亡,当时天热就地掩埋。太子殿下怪罪江阴侯举服不准。
京里现在还有一件沸沸扬扬的事情,就是有人匿名举报江阴侯,说他曾是一个市井中人,不堪得配皇族,皇上百忙之中,也传了江阴侯去问过,把这事交到刑部去了。”
听过京里的事情,朱宣命重赏来人,负手微笑回房中去,头上是青天什么时候儿黑是不知道,脚下却是实地,只要站的稳就行。
晚上夫妻两个人继续说那寿材,朱宣是早就想好了:“你这个人,不是瞒了许多年纪,与表哥一般儿大小,表哥身子骨儿还行呢,我等着你一起去。谁先去了,就停棺等着。”
房中烛光遮不住窗纸上星色,朱宣低低地告诉妙姐儿“有两个老匠人,对保存肉身最拿手。将来到了奈何桥上,我喊你,你可不要喊错了。”
妙姐儿回眸微笑:“我记着呢,”朱宣抚一下额头:“她早就应该过桥了,喝了那汤,在哪里投胎或许都不知道呢。”
是谁先去奈何桥上等着,妙姐儿和朱宣又讨论了一回,朱宣身体好,妙姐儿年纪小,讨论到最后,觉得差不多时间一起去的可能性也是很大。
自此日日携手一起去看寿材,回来再一起去看孙子。有时候不携手,朱宣负手走在前面慢慢而行,不时回过身子来看一看后面:“你又不老,怎的这么慢?”
“我跟着你呢,你走你的,跟不丢你。”正是春花大放的季节,身边不是飘香便是扬起柳枝,要往两边看春景的妙姐儿就这样回一句。
朱宣再次回过身来继续前行,回到院子里,刚看的是死,再看孙子,这是生;对着木床里睡的小小人儿,觉得老去也不算有憾。
“这两个孩子,几时能陪我早起习武呢?”朱宣这样嘀咕一句,随后而至的妙姐儿就跟上一句:“快的很呢,孩子们都是一晃眼过去的。”
南平王心中所愿,再亲手送一个孙子到军中去:“我只想送一个就满意了,这两个差不多大,看来我要送两个去才行。”
每每听到朱宣这样说话,妙姐儿含笑过来看看孙子,在脸面前是觉得长的慢,心思这就飞到胖倌儿身上,这孩子不在跟前,该长高不少吧。
春风吹进军营,也吹拂着胖倌儿和后面跟的霍老将军身上。“小王爷哪里去?”一听到后面这带着笑意的喊声,胖倌儿就觉得泄气,又被盯上了,任是朱恒将军年青腿快,架不住霍老将军能掐会算。
周将军又来王爷帐中议事,小王爷找个空儿就想往外面溜。越是被人挡着,越是想去看一看胖妞儿。只是躲不过后面这一位。
找到了胖倌儿以后,霍老将军就是满面笑容一通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小王爷千金之躯,当知自己爱重,王爷爱弟情深,小王爷要听话才是。来来来,这样和暖天气,小王爷无事,不如帐篷中去,多温习几遍书,来年高登魁首不是一件快事。”
胖倌儿打起精神来:“这样天气,我觉得习武的好,哥哥们事烦劳累,我想出营去打只野味来,给他们补一补,也是我的心意。霍老将军有时间,陪我一起去吧。”
霍老将军先看一看天气,再抚须想一想,貌似在算什么,这才答应:“好吧,不过多点兵才是。”
军帐中在开会,胖倌儿将军和霍老将军领着人马出军营而去。徐从安在后面看着好笑,跟胖倌儿磨着,也要一位这样耐心的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