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倌儿第二天来的时候,一进门先把门房上的人吓一跳:“这是小王爷?您可大变样了。”原先胖看不出来英俊,胖脸上肉嘟嘟,只有自己家里人能看出来胖倌儿象朱宣,象长兄朱睿。现在长高不少,脸上结实,人也结实,还是胖倌儿,不过英俊魁梧。
胖倌儿回身让人给他赏钱,这就大步走进去,进去就喊:“胖妞儿,我来了。”还是跟以前一样。胖妞儿出来,郭将军也出来,杨姨娘在房门那里远远地对着胖倌儿深深的施一礼,心里甚至是有感激涕零的心思。
郭将军不是姨娘,他肯定不会感激涕零,他是疑虑重重,特意调了休息,在家里候着小王爷到,对他好好谈一谈。
胖妞儿对着胖倌儿行的是见将军的礼,胖倌儿嘻嘻一笑,在军中养成的习惯。看到郭将军出来,郭将军是冲着小王爷行礼:“小王爷安好。”胖倌儿对着郭将军行了子侄礼,郭子民将军心花怒放,连声往房里请:“小王爷房里说话。”往这里看的杨姨娘让人安排茶水点心,虽然有心去听一听郭将军和小王爷说什么,可是眼泪又下来了,她又回到房里继续哭去。
郭将军把胖妞儿打发到房里去:“我和小王爷说会儿话。”这一对未来翁婿坐在房里开始谈话,胖倌儿口称的是:“郭叔父,”喊的郭将军再次心花怒放,不过没有忘乎所以。
占了长辈的郭将军理当是先开口,先是长辈的身份问候几句:“小王爷战场上如何,身体如何,家里人都如何?”一一地问出来,时间过去一盏茶时分。
胖倌儿再问候回来:“郭将军身体如何,杨姨娘如何。。。。。。”一问一答又过去半盏茶时分。对着胖倌儿的问候,郭将军越来越放心,眼前这一位英俊公子哥儿,真的是自己家里女婿,逢年过节地来走动,真是羡煞一片人也。
“哈哈,我好着呢,只有水灵是我的心事。”放下心来的郭将军难免会沉不住气,女儿嫁到王府去,这是他从来不敢想的事情。如今看起来这事情极有可能是真的,到此时的郭将军还觉得是极有可能是真的,他先把这事带出来。
胖倌儿站起来躬身一礼:“请郭叔父稍等几日,就有提亲上门的人。”郭将军觉得一颗什么东西从嗓子眼里滑到肚子里,应该是颗定心丸。大定心的郭将军这就方便问胖倌儿:“王爷派人来提亲,不敢不从。只是有一句话,你可知道成亲是什么?”
“象我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一样,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胖倌儿是这么回答的,没有回答我会对她好,一生一世爱惜她。
这种回答郭将军听着觉得不错,比嘴上说的好,成过亲后有点儿事情就变样,甚至没有事情成过亲后就变样的人,他们天花乱坠的回答要中听的多。
再小心翼翼地问一句:“听说太后遗旨,南平王府的小王爷不准纳妾?”郑太后已去世一年,不过去世前这句话是同朱宣理论清楚。
胖倌儿露出笑容:“是的。”院外一阵迷人眼的北风,刮的树上枯枝掉落一个下来,看在郭将军眼里,都是*光明媚。此时亲事没有最后定下来,郭将军也对着胖倌儿先有话:“水灵要是不生,小王爷可以自便,我也不会袖手看着。哈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吉利的郭将军哈哈过把话转回来,是长辈的一片祝福口吻:“那我就等着了,有你这等佳婿,是我怎生修来。”
准岳父到最后还是讨好一下女婿和女婿的门楣。小梅在房外露出笑脸:“姑娘问老爷和小王爷话有没有说好?”
“好了,这就说完了,”郭将军站起来,亲自陪着胖倌儿往外面走,把胖倌儿送到女儿房中,郭将军哈哈笑着:“水灵,那个,胖倌儿呐,你们坐着,我让人给你们弄好吃的去。”
回到自己房中,郭将军赶快来看胖倌儿送来的东西,这孩子不少来家里,只给水灵带吃的,还是第一次给岳父送东西。打开来看当然满意。把礼物郑重收好,郭将军在房里踱步,开始自言自语,嘴里念念叨叨:“胖倌儿啊,胖倌儿呐,”郭将军喊这三个字不习惯,在这房里自己先练一会儿。
当事人自己礼节恭敬,亲口说出来不日就有提亲的人上门。小梅是在杨姨娘房里,两个女人,一个是没有成过亲的,一个是成过亲的,背地里来探讨这亲事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喜欢,不喜欢不会总来看姑娘,给姑娘送吃的来,在一起玩。”这是小梅的话;杨姨娘是卖入郭家的,什么是喜欢她不知道,女人嫁了人就以服侍公婆丈夫,生孩子为已任,这是杨姨娘的思绪:“喜欢不作数,成了亲才作数。”杨姨娘比较实在。
两个人聊到最后就跑题:“姑娘生几个孩子,我小梅要给姑娘抱孩子。”杨姨娘取笑小梅:“你先成亲,再给姑娘抱孩子。”
胖倌儿走以后,郭将军穿好衣服走出来,对杨姨娘道:“我往哥哥家里去一趟,你让人备好酒菜,这几天里可以常备上,家里会有客人来。”
杨姨娘欢天喜地的备下来,先来的客人是郭将军的哥哥和嫂嫂们,郭将军向哥嫂求援:“提亲的人上门,我一个人怕招待不好。”
至此,郭将军哥嫂天天吃过早饭就到郭将军家里来候着提亲的人,吃过晚饭再回去。中间见过胖倌儿两次,都是行的子侄礼,郭将军哥嫂比郭将军还要深信不疑,就冲着小王爷,也相信胖侄女儿要同小王爷结亲事。
朱宣携家人是算着日子进京,没有提前来的太早。每一年朱宣都会单独进京住上一个月,到长公主府上看看女儿和外孙,看过出来就同武昌侯把酒,说一说为朱闵亲事备办的东西。是以虽然没有提前太久进京,亲家也没有说什么。
南平王府大摆酒宴,长公主府上大摆酒宴。到了钟点儿,朱睿和毅将军看着花轿出门,这才看到胖倌儿不在眼前。
毅将军对哥哥道:“他或许接胖妞儿去了。”两个兄长笑起来,这事情父亲说他处置,朱睿和毅将军都暂时不管四弟。
成亲前几天新封的安乐侯朱闵披红挂彩领着花轿往长公主府上来,进门散了喜钱,齐文昊迎着在厅上说话。
听傧相们喊一声:“吉时已到,抬起新人来。”花轿没有出来,后面走过来的是长公主的服侍人,上来行一个礼:“请小侯爷去看一看,”再对新姑爷看一看,有些犹豫地道:“侯爷说,请新姑爷也去。”
朱闵和齐文昊一起站起来,康宁又在闹的是什么别扭。到了康宁郡主的院子里,乐手们都停下鼓乐,不知道吹也不吹。
紧闭的房门又走出来一个丫头,对着小侯爷和新姑爷含笑道:“郡主要看看,姑爷有没有来?”这话真可笑,朱闵是明白了。他不管不顾地往房门走去,齐文昊只能跟上,看着妹夫不会要往房中去吧?
安乐侯在房门口停下来,并没有拍门,对着里面问一句:“康宁,是时候了。”里面康宁郡主欢天喜地,对母亲道:“是他,那我上花轿去。”
康宁郡主验明正身,这就准备上花轿。乐手们吹打起来,朱闵也不肯就走,候在院门外看着花轿出来,这才大步走在前面往门前去上马。
花轿出门,长公主泪涟涟,武昌侯也眼睛湿润,想起来南平王要把女儿带离京中的心情,他仿佛是可以理解,虽然是不多。
一向是料理家务的端慧郡主正在忙个不停,自己的丫头走过来小声道:“胖倌儿在房里请小侯爷夫人。”
康宁郡主闹一个小插曲,胖倌儿也来上一出子。端慧郡主跟着丫头回房中来,房中有两个人,一个是胖倌儿,一个是胖妞儿。
“姐姐快些,给她打扮打扮,一会儿好去见祖母。”端慧郡主着急,我外面都是客人;胖倌儿更着急:“我得赶回去看三哥拜堂,我对他说过,走慢些。”天底下成亲的车驾,向来是走不快,胖倌儿怕赶不上,背地里和朱闵商议过,看到我在你再拜堂,还好没有说出来,看到胖倌儿在,花轿再进门。
这房里大家都急,丫头们忙着打水捧脂粉,端慧郡主妙手理红妆,最后理好,看一看镜中人,就是胖妞儿自己也觉得不是自己。轻红有白的面庞,本来就雪白的容颜在端慧郡主手下装扮过,就成一个小美女。应该归功于胖妞儿先天五官就端正。
“多谢姐姐,我们走吧。”胖倌儿谢过就急着回去,端慧郡主喊住他们:“把我的衣服再加一件再去,胖妞儿你穿的太少了。”身上只一件薄锦衣在冬天的北风地里,端慧郡主看着都觉得冷。
胖倌儿不让穿:“穿多了就胖,这样正好。”把胖妞儿手一带:“快走。”那飞奔的姿势,急的端慧郡主在后面跺脚:“仔细摇掉了钗环。”
角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胖妞儿跑起来“叮叮当当”地,一路过来,上了马车,胖倌儿伸出手来扶一扶胖妞儿头上的钗环,这才松一口气。马车这就往南平王府里而去。
也是角门外下了车,两个人一路来到前面,鼓乐震天中,胖倌儿总算是赶上了。朱闵看到胖弟弟在,对他笑一笑,慢步引着康宁郡主过来。傧相中的赞礼声中,安乐侯和康宁郡主成就大礼,把康宁郡主送入洞房。
太夫人越发的年纪大了,眼神儿也不行,就有客人也没有精力出去陪,只在房中和福慧,孙子们在一起。
妙姐儿前面照看一回,再往太夫房中来看一看,古人活到太夫人这个年纪算是不易,能多活一年家人都觉得不简单。
银文已出嫁,妙姐儿手边的丫头是晴雨。此时不在前面,北风刮起来,鞭炮硝烟味儿也是扑面而来,扶一扶发角的妙姐儿进到房里,看到多了一个姑娘,还有胖倌儿坐在这里。
太夫人正拉着胖妞儿的手细看她的肉皮儿,看到妙姐儿进来,招手道:“你来看,这姑娘的肉皮儿倒是白。”只是不细,两只手拿惯了武器,胖妞儿的手上是细不起来。
面前这一个俏丽的姑娘,妙姐儿大吃一惊,这还是那姑娘吗?可见化妆的魅力是无穷的。再看一看她头上一根玉簪子,却是端慧的东西,是端慧出嫁时陪的嫁妆之一,做母亲的亲手放进匣内,当然是认得的。
胖倌儿对着母亲嘿嘿笑,胖妞儿有些胆怯地站起来行礼,她见太夫人是不怕,就是怕见王爷和老王爷夫妻。
妙姐儿和气地让她起来:“还坐到太夫人身边去,陪着说话。”胖倌儿是殷勤地让母亲坐:“母亲坐这里,这里离祖母最近。”
坐下来的妙姐儿是不会说什么,儿子从小就这样,他喜欢上一样东西,就要到手不可。妙姐儿只担心一样,胖倌儿小时候写字,大了没有丢,这也没法子丢;喜欢画画儿,大了也偶然捡起来,有康宁没事就跟在里面耸着和朱闵画画,胖倌儿也没有忘。眼前这可是个人,妙姐儿失笑,表哥拦,儿子们拦,等到大家都不拦他,胖倌儿不喜欢了,会不会也丢下来?这个人可没法子丢。
坐了一时,太夫人就催着妙姐儿前面去:“有客人呢,你今天是歇不成,不用来看我,我有福慧和曾孙子们呢。”
妙姐儿站起来,命胖妞儿重新坐着:“你就在这里陪着吧。”一身衣服太单薄,只为着显得少胖些。看出来的妙姐儿只命胖倌儿出来:“你陪我外面去,”把胖倌儿弄出来,母子行到垂花门外,身边无人,妙姐儿问胖倌儿:“你可想明白了,明白成亲是什么吗?”
胖倌儿认认真真地回答:“我想明白了,成亲就是在一起,有时候她要让我,有时候我要让她。”北风吹过来,这一对母子只是微笑。
妙姐儿知道儿子还不明白,太年青明白的人还是不多,不过说的有些道理。妙姐儿抚一抚儿子,此时朱恒长高,比母亲为高,妙姐儿只能抚一抚儿子魁梧的身子,柔声道:“你父亲纵然阻拦,也是为你好,你不要同他顶,认真听一听再多想想。不要为了这事情顶撞你父亲。”
天底下阻拦儿女亲事的老人,大半还是出自于好意,出自于自己经历风霜数十年,有些事情是看的明白。
险些与朱宣天人两隔,妙姐儿要关心上了年纪的朱宣,胖倌儿还年青,亲事也是大把大把的可以挑,妙姐儿是交待儿子:“想清楚。”事先想清楚再想清楚的婚姻也有夭折的,至少当事人可以算是一段人生历程,如果不想清楚,那后悔的机率应该是为高。
胖倌儿咧开嘴:“原想着先同母亲说,母亲最近为三哥亲事没有时间;是父亲先来问我,我就说了,父亲说他同郭将军说一说。”
“你想明白,觉得好,母亲就觉得好。”妙姐儿不介意儿子没有先告诉自己。胖倌儿是打算步步攻坚,不想父亲突然先发问,打乱了胖倌儿的计划。
看到母亲不生气,胖倌儿咧开嘴:“早知道母亲不生气,以后给胖妞儿打扮,还要麻烦母亲才是。她不会这个。”以前总让人说胖,胖妞儿无心打扮,再打扮再是一个“胖”字占当头,这就抹杀全部的好。
母子并肩往前面去,胖倌儿对着母亲说出来,心中又放了一半的心,对着母亲又说出来一句实话:“母亲别生气,先告诉父母亲哪一个都是一样的,父亲要是说不好,母亲只怕也要跟着说;母亲要是同意,父亲也会再想想。所以没有同母亲说好以前,只能求姐姐去。”
前面已是宴客的地方,妙姐儿听着儿子这样说出来父母亲之间的恩爱,还是佯怒板起脸来:“那是当然,成亲就要找这样的人,明白吗?”
胖倌儿赶快点头,把母亲送到厅上去待客,自己再出来也陪客人去。。。。。。
朱宣这个时候在会郭将军,郭将军和哥哥们一起来吃喜酒,会过王爷和老王爷一家人,都是笑容满面,说不出来有含意,也说不出来没有含意。只能说是一个客套罢了。
郭将军的哥哥们是觉得有意思,把郭将军拉到一边儿对他说:“王爷见人,用不着这么客气。”郭将军看看这满王府的喜气,他们家不是有喜事吗?总不能见人还摆规矩。
酒宴到半酣时,郭将军出来小解,一个小厮客客气气地迎上来:“将军请跟我来。”郭将军酒先醒了一小半。跟着小厮来到朱宣的书房。
朱宣算是站起来接了他,郭将军醒的那一部分酒全回来了,人又有些晕,好在还不是至亲,不会放开了喝,酒全回来也晕不到哪里去。
房中气氛这就有些诡异,两个父亲心里都如明镜一样。老王爷嫌不嫌弃我们家,郭将军心中有数,可是小王爷喜欢,作老子的今天是不是要棒打鸳鸯,郭将军庆幸,我没有大张旗鼓,只有哥嫂知道。而且再三拜求过,事情不成,千万不要说,说出来大家都丢人。我有一个攀高不成的女儿,你们有一门攀高不成的亲戚。
朱宣在想老儿子,胖倌儿那性子当父亲的很是明白,可是这亲事么,朱宣不得不来同郭将军谈一谈。
直接就切入正题,朱宣说话的语气向来是旁若无的多,一开口就道:“郭将军在宫中当值有些年头,吏部正在调升官员们,将军也在其内吧?”
平白的这样一句话,把郭将军打蒙了,不是指责水灵不好,不是指责我家教不严,朱宣真这样说,郭将军也做好听的准备,当然老王爷上来就说这亲事大好,这肯定是不可能。
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一句话的郭将军,酒重新醒了一大半,随之而来的是扑天盖地的愤怒。对方这人身份不同,郭将军这愤怒只能生不能发,有如内功反噬,来的太凶狠,伤自己就越重。
外面星明月升,书房里点着烛火,烛火明亮也不如郭将军眼中那聚集成针尖的愤怒来的炙热。如果朱宣就直接说:“你们家世不行,”郭将军或许还不会有扑天盖地的恼怒,听一听这位权贵说话:“也是有你的吧?”
这算什么?暗示我嫁女儿会升官,还是暗示我努力升了官再来谈女儿嫁进王府的事情?位在其下的郭将军愤怒有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往心中涌来。
“你不要多想,我是说这一批应该有你,才喊你来,对你说一声。”朱宣对着这愤怒视而不见,慢条斯理的说出来,让郭将军觉得如果人能气炸开来,让我气炸了吧,弄脏他这书房。
瞪着眼睛的郭将军只想问问朱宣,你对武昌侯说话是这种态度吗?还是对姚大人,顾大人是这样说话,往那里正襟一坐:“啊,我有事情对你们说,才喊你们来,说一声。”这绝对不是对亲家的态度。倒象是顶头上司吩咐直系下属一样。
忍气的郭将军只能迸出来一个字:“是。”朱宣心里好笑,这人名声不说太圆滑,也不是太耿直。太圆滑不会不升官,太耿直的名声他也没有。这一会子心里恨我象是很深。
朱宣接着慢条斯理,是他王爷的派头“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写一个述职的条程送来,我先帮你看一看,这个述职的条程呢,你应该这么写。。。。。。”
郭将军是没有打断朱宣的话,忍着听完,话是迸出来的:“老王爷费心了,卑职自己会写,写的真实也就行了。”
“光真实也不行,你写过了送到门上去,小厮们会送给我的。”朱宣继续慢慢腾腾地摆他的架子。
郭将军再一次忍耐听完,觉得自己挺傻,厅上有酒不喝,回家躺着也行,在这里听他罗嗦,趁这个话缝儿站起来道:“请老王爷不必费心,自己的事情自己会上心。王爷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出去了。”
最后再加上一句:“今年升任的人中没有我,也没有白沾光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