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头照在露珠上的时候,朱闵站起来,把怀中的康宁抱着往房中去。听****的故事,都是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康宁说她小时候样样被朱闵看光,她也要听一听闵将军小时候事情才行。
朱寿蹒跚着从他的小屋中出来,手里握着扫帚先从老王爷老王妃坟前洒水扫起。几个后生家人站在旁边,只是端着水盆帮着洒水,却不过来动手扫地。朱寿不让,但凡看到有人要帮忙,他就瞪眼睛:“这是我的事情,我服侍惯了,你们这些兔崽子,都让开。”
一一地扫过来,再一一重新换上鲜花供奉,把昨夜的冷饭撤下去。这样的一通活计做下来,朱寿也觉得自己劳累。最后坐到朱禄坟前吃早饭,吃一口说一句:“你倒是走的快,想是你老婆怕我多烧纸人给你,去年就把你拉走,哼,等我去了才不客气呢。”
“你不客气个啥,”身后是乌珍的声音,乌珍说话总算是腔调不是那么的怪,她是去年年底才过来。张堂此前一直病重,去年才病逝,乌珍去年不能撇下丈夫。
从小喝牛奶羊奶长大的乌珍比朱寿他们都小,看着身子骨儿也好。乌珍住在朱禄的草屋,没事儿就对着朱寿冷嘲热讽:“你快去吧,你去了,我就可以扫地了。”
日头高升的时候,康宁还在熟睡,朱闵陪着徐从安过来,徐从安的身边是他的妻子慕容夫人,这一对老夫妻年纪比朱宣和妙姐儿要大,比他们活的要长久些。
徐先生站在朱宣的坟前,就要问慕容夫人:“还记得王爷年青的时候吗?”慕容夫人用手中的丝帕为徐先生拭一拭嘴角,柔声道:“记得。”徐先生垂垂老矣,神智有些不清楚,一到朱宣坟前就要问人:“还记得当年年青否?”
得到这样一句回答,徐先生满是皱纹的面上就眉飞色舞:“平生我教的最得意的一章书,就是曹刿论战,知道曹刿的那个论战。。。。。。”
朱闵陪在一旁也笑,父母西去以后,才从神智不清的徐先生口中听到一个大概,父亲当年险些负心,听徐先生一个人的话来说,倒是他力挽狂澜。
“知道左传里哪一章最得意吗?”徐先生继续眉飞色舞:“那就是曹刿论战。。。。。。”白衣如雪的朱闵从来是耐心听着,一旁的慕容夫人很是感激于他。从朱闵的角度上来说,他总觉得小时候与父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不多,听一听徐先生白话父亲和母亲当年,朱闵特别爱听。
零碎的一些片段,从徐先生嘴里说出来,朱闵再连起来,就是不胜感慨。原来我和康宁却象父母亲。虽然康宁不似母亲一样是接到父亲身边来,却是少年的时候常见她。
自己少年的时候留在京中,天天被康宁烦死,三天两天一个宫装彩衣戴着宫中新首饰的小人儿要跑过来:“曹子建才高好多斗,快给康宁画个画儿来。”
再一想,康宁和母亲完全不能相比,康宁没事儿就蹦跳一下,哪有母亲那样安稳宁静。“。。。。。。王爷刁难于我,大年夜里让我往左翼右翼里去,平时找个事情要斥责我,”徐先生的话是跳着来,说到这里,他就要得意:“我也都能过来,我去了左翼说我扭到脚;找我事情,我听过就丢。。。。。。。”
说到最后,徐先生才会清醒一会儿:“地下可不能乱请先生,我这个王妃座师,世子座师,还在这里呢。”
“快,烧几个钟馗下去捉鬼,有骗着要当先生的,捉去油炸可以下酒。”徐先生这样催促,慕容夫人就含笑答应:“好,都依你。”
这里人人落泪,故人泉下必是含笑,有这么多的人爱他们,有这么多的人来缅怀。乌珍尽日里就在坟前找个阴凉地儿坐下来,听着徐先生的一堆儿话,他是按着早中晚三顿饭来说,乌珍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一年到头里,来上坟的将军们一排又一排,每一次换防过后,就有人前来。垂垂老的朱睿再站到父母亲坟前时,也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我是大哥,下地里面我也是大哥。”年老的朱睿很是得意,伸出手来,胖倌儿脑袋就倚过来了。
这情景看起来很是可笑,却没有一个人笑。南平王朱贤看着父亲和四叔,父亲从没有抱过自己,却听说他抱过四叔。
此时俱上了年纪,四叔对着父亲还是一样没事儿把脑袋倚过来,找着父亲要东西。这样的兄弟算是不多见的,就是自己的祖父母,那样恩爱也不多见。朱贤往祖父母坟上再看一看,连理枝倚连理枝,这坟山上哪一年来,都有连理枝。
一旁坐着的白发乌珍露出来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