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唯一的闺蜜许乐秋如今在新班级里已找到了自己的圈子,与新认识的同学每天形影不离,就像她们曾经那样。只有苏文始终是那个游离于群体之外的人,无论是初中还是现在,苏文在人群里总显得格格不入。
乐秋的朋友从小到大都比苏文的多,把乐秋当作自己唯一的好友的,也只是苏文罢了。
有时候“朋友”二字前加上了“唯一”这两个字,拥有“唯一的”朋友那一方,不免变得寂寥与可悲起来。
朋友之间都讲究势均力敌,只有双方拥有平等的地位并付出等量的感情,友谊才能达到平衡,以至于长久。但很显然,苏文从来都是处于弱势的一方。
可恨可气的是,本以为高中会是她新生活的一个开始,这个开始却渐渐有了循环往复的倾向。来学校后结识的第一个女生好不容易主动邀自己做伴,而自己却不识相地回绝,苏文瞬间又想抽打自己一遍了。
但是,去了又如何?难道要在家境优渥的女生面前暴露自己乡巴佬一般的模样?名牌商品,她看不懂,更买不起,更无法给用惯了名牌物品的女生什么有效合理的购买建议。她和她终究不是同一类人,勉强走在一起只会让差距产生的别扭愈发放大。她们才是一类人,苏文心底知晓,梁韵怡并不会理解自己。
距离并不是一天天产生的,而是原本一开始就横亘在那里,只是突然有一天真相浮出水面罢了。无论是性格,家庭,还是样貌,苏文站在她面前无一不显得格格不入。
木然间,苏文光洁的额头吃了一响栗,轻微的痛感瞬间传入脑皮层,致使女生一脸茫然地转动眼球聚焦,视线好不容易才对上来人带笑的眼睛。
“发什么呆啊?一个人站这里干嘛呢?”宋昱一脸笑意,看着面前呆呆的女生像不认识自己一般茫然的眼睛。
苏文缓过神来,轻轻抚摸着刚刚被男生敲响的额头,心想这小班长怎么总喜欢敲别人头,嗫嚅道:“没干嘛,看风景。”
宋昱笑意更深了,嘴角扬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忍不住怼道:“得了吧你,发呆就发呆,还看风景呢!”
苏文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我,……”
“你什么啊?还不走吗?要一个人在操场上看风景?”宋昱忍住笑意揶揄道。
苏文这才恍然,环顾四周,原先打闹的学生不知何时已经走光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
“那你呢,怎么没走?”苏文话不对题道。
“我?”宋昱指了指自己,笑道,“刚刚帮忙搬了点东西,回来就看到操场人都走光了,就剩你一个人傻站着。”
“哦,这样呀。”苏文挪了挪站麻了的脚,不知该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话卡在喉咙里,又被她吞了下去。
体育场四下无人,观礼台上校领导们的桌椅已经撤走,红色塑胶环形跑道中央的人工草坪还残留着被踩踏的痕迹。风呼呼地吹着,国旗在空中飞舞,抖得旗杆铛铛作响。体育场看台棚顶上还悬挂着巨大的横幅,印着“博德中学2013级高一新生军训汇报表演”的白色字样被风吹拂之下扭曲了起来。
“喂,苏文,还不走啊?”
男生清亮的声音伴着风吹进耳朵里,苏文朝红色跑道上的男生望去,男生的脸庞依旧白净,嘴角的笑容仿佛融化进
了阳光。
苏文忽然觉得对方莫名地遥远,轻声道:“来了!”
来了?有种奇怪的感觉蔓延至苏文心底,他们并没有相约,但“来了”却如此自然地说出口。
“我说你这么呆,你怎么考到博德来的?”男生轻笑道。
苏文忍住想翻白眼的**,语气蓦然骄傲起来,赌气道:“当然是我自己考进来的。”
旁边的男生兀自呵呵笑了起来,“这才对啊!”
“你笑什么啊?”苏文知道男生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不大明白对方略显奇怪的笑点在哪里。
“笑你啊,总是傻呆呆的。”宋昱看着女生露出倔强的表情,转而道,“还蛮可爱。”
一句话堵得苏文说不出话来,脸颊蓦地发起烫,连心跳都跟着加速跳动。她长那么大,第一次听男生说自己“还蛮可爱”的。
“你脸红了?”身旁男生依旧不依不饶地打趣。
“我?没,没有啊。”苏文不自然地看向地面,嗫嚅道,“是太阳晒的。”
男生又露出让苏文感到莫名其妙的笑意,仿佛自己被对方看穿了一切。
苏文为这友好的互动感动了起来,来到新班级说过最多话的人竟是眼前眉眼带笑的男孩,那么,他们也算是朋友了吧?这句藏在她心底的话,差点被苏文一时兴奋的头脑影响而冲动地说出口,然而话提到嗓子眼,苏文陡然想到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那句“我们是朋友吧?”始终没敢问出来。
“你想说什么?”宋昱侧过头看向比自己矮一截的苏文,挠了挠头,“我看你好像很喜欢把提到嗓子眼的话吞回肚子里。”
“哈?”你怎么知道?你是有读心术么?苏文睁大眼惊异道。
“看吧看吧,有话又不说出来!”宋昱停下脚步,微低下头蓦地靠近苏文,睁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古怪地转动着眼球,饶有趣味地盯着苏文的脸,仿佛要把她吞进肚里的话看出来似的。
然而被男生近距离认真注视着,苏文心中仿佛驶过千军万马,顿时心跳加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别这么看着我,”苏文声如蚊蚋,“我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