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样的饭菜,留一样的长发,上一样的高中,同样选择文科,甚至考进同一个班级……那么多那么多的“和你一样”,苏文竟然在这一刻才恍然惊醒。
她,竟是依赖自己的。
鼻子突然有些发酸,过去初中三年以为渐行渐远的友谊,其实以一种习惯到习惯性忽略的姿态,一直一直存在于自己的生命。只是很多时候,她从不开口,她亦从未询问。
“小秋,”苏文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许乐秋,“吃完饭一起去逛逛吧?”
许乐秋点了点头,笑容十分轻柔,“嗯。”
似乎她们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单独漫步于校园的小道上了。
三月份的天气暖意融融,在太阳的照耀下,甚至发觉出身体腾起的热量来。
“小秋,”苏文转过头来,望向许乐秋的眼里无不是忧虑,“你要是不开心,记得找我聊天哦!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许乐秋望向苏文,眼底闪过一抹忧愁,“没关系的……”
“我知道你不开心……”苏文握紧了许乐秋的手,仿佛传输着某种力量。
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不需多解释,已然知晓对方话里的意思。
许乐秋失落地摇了摇头,亦毫不掩饰低落的心情,“真的没关系,我本来就是…靠走关系进来博德的,入学成绩已经很差了,我现在能进文科重点班,我已经够幸运了,不应该奢望更多……”
许乐秋曾有过安逸的选择。
当初中考完,只需要在县中学上一所普通高中就好了,反正以她原先的成绩,混个县二中的重点班也
不是问题。她只需要在县二中度过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活就好了,三年过后,拿到高中毕业证书,幸运点的话考上个普通二本大学,还可以接着过她普普通通的生活。
然后到大学毕业,听从家里安排找个普普通通的工作,到了结婚的年纪,再找个实力相当的男人嫁了,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生活虽平淡,却也一帆风顺地安逸着……这样的生活似乎没什么不好,这样的人生似乎平淡而温馨。
许乐秋曾经想,人活着,到最后不都只求一个安逸的生活么?读书也罢,将来的工作也罢,所有的努力都指向一个结果好好地生活。
她的确能选择过上那样一个一成不变的,安逸的生活。可是她偏偏不死心,可是她偏偏羡慕苏文考上了省城里最富盛名的博德中学,可是她偏偏不甘愿自己一个人平庸下去。
假使苏文没考上博德,而是和她一样继续在县城里上着普通高中,许乐秋也许便不会有过多的奢望。
可是并没有,苏文作为他们全县的骄傲考上了博德,苏文成了他们县当年暑假人人称道的对象。
一眼便能望到底的生活,许乐秋越想下去,只越感到绝望。那仿佛是一个无尽黑暗的深渊,正朝着她伸出一双黑暗的手,只要她一点头,那手就会将她拖入黑暗,她便坠入无尽的深渊中,与黑暗共舞了。
她不甘心,她不甘愿永永远远就这样普普通通下去。于是,许乐秋同意了生父尹克群提出的建议通过走关系的方式把她送进博德。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怕外界相传铁面无私的博德中学亦是如此。尹克群通过金钱与人脉搭了便车,很快就解决了许乐秋中考分数考不上博德的问题。
一开始许乐秋太自不量力,抑或是心底太渴望和苏文一样,进入最富盛名的博德中学重点班,过上理想中的高中生活。事实的确如自己所愿,然而在博德中学高一第一大重点班里,许乐秋很快就被自己的自不量力扒皮抽筋,打击得体无完肤,以至于每日每夜血汩汩地流。
军训过后的摸底考试,许乐秋本就隐隐不安,考试更是考得一塌糊涂,同桌的女生注意到许乐秋彻底垫底的学习成绩,震惊于许乐秋与倒数第二名之间分数的巨大差距。
同桌女生讶异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许乐秋的眼睛。此后,许乐秋每日怏怏不乐,待在不属于自己的班级里,每时每刻都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博德中学也是不属于她的,那是她爸爸通过见不得人的手段强取豪夺而来的。
许乐秋终于在深不见底的绝望之下认清了自己,然而她已无任何脸面返回县二中继续就读,心底强烈的不甘驱使着这个倔强的女孩留了下来。忍着巨大的屈辱,许乐秋请求尹克群帮自己转到了普通班。终是得偿所愿,许乐秋在普通班,努力追赶终于适应其温和的教学节奏。
为了拼个“和苏文一样”,假装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结果,天知道许乐秋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