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悟并没有着急回答,再次抬起步子,沿着前面的小路走了起来。
谢小桃在后面跟着,以为慧悟会带自己去竹林里逛逛,不想才走了一半就转了方向,向着一处她很少涉及的地方走了起来。
就在她以为慧悟不想回答的时候,突听得对方缓声道:“我只是无意间听说,那年丢失孩子的人家不止侍郎府苏家一家。”
谢小桃心头一惊,面上却端着平静如常的态度,淡淡一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慧悟却不肯轻易放过她,既然开了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听说尚书府谢家也没了位小姐。”
谢小桃不由得紧张起来,忙把头垂了下去,细细数着地上的微尘,生怕被对方看出异样。
慧悟看着她,并没有见到自己期待的那种反应,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也是前段时间听谢夫人说到的。”以前,庵主是净空师太,她们这些小尼姑是没有机会接触那些官宦女眷的。现在庵堂易主,这周旋之事自然就落在了慧悟的身上。
“谢夫人说,他们府上丢失的那个孩子生于十月底。每逢那位小姐生辰的那一日,她都会来庵堂为其祈福,求平安。”当时,谢夫人只是随口一说,但慧悟却记在了心上。她向谢小桃询问,“你还记得自己的生辰吗?”
谢小桃摇头,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日出生的,不是流苏姑姑故意隐瞒,而是时隔太久,她已经不记得了,加上在庵堂,尼姑们又不兴记着这些凡尘俗事,所以,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记得了。
“小桃,不知为何,在谢夫人跟我说的时候,我感觉她要找的那位小姐就是你。”慧悟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谢小桃的心绪越来越乱,但还有一丝理智,左右着她不能承认。纵然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这个时候她真的不能与亲人团聚。
就算她想,别人就一定会叫她如愿以偿吗?侍郎府错认了尚书府的小姐为女儿,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不是会被大家耻笑?像苏绍那般好脸面的人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道:“师姐,这件事恐怕是你想错了,谢家与我们建福安颇有渊源,谢老夫人与师父更是知交好友。如果我真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孩子,为何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被他们发现?”说的时候,她的语气里竟是不受控制地多了一些埋怨。
这七年来,明明她们有那么多的机会与她相认,偏偏要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以至于她要认贼作父,将生父与兄长送上断头台。
想到天老里苏婉婷说过的那些话,谢小桃竟是能感觉到鼻尖下面泛起了浓烈的血腥味,是铡刀生生将别人拦腰截断而迸发出来的血腥味。
“纵然有那么多的巧合,没有缘分便是没有缘分,强求不得的。”她将头偏向了一边,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竹林,不愿意再想这些伤心往事。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寒风刺骨只听见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两人徐步而行,渐渐地行到了庵堂的后面。谢小桃依稀听见慧悟的声音。
慧悟叹息道:“或许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说罢,抬起头望向了前面的建筑。
建福庵后面建有三堂,里面放着的是香客们供奉的牌位。一堂供奉的朝廷显贵,二堂供奉的是商贾及颇有影响力的世家宗亲,三堂供奉的是平头百姓。
在上京城,像建福庵这样拥有三堂的规模并不算大。好一点的地方会设立五堂,会分出一堂专门来供奉皇族宗亲,并且把朝廷显贵按官爵等级分出个三六九等,把四品及以上官员放置在第二堂,其他官员放置在第三堂,然后才是商贾及颇有影响力的世家宗亲,而平头百姓则是在第五堂。
在大越,稍稍有点身份的人都会选一些规模较大的寺庙或者庵堂来作祖先和亲人的栖身之所,一是因为名声好,二是因为有面子。如果换做是县城、州郡之类的小地方,像建福庵这种规模的,必定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好地方,偏偏它是建立在皇城根下,自然就不在那些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这凡尘浊世中建福庵还保留着原本的清静与安宁。正是因为这样一层原因,谢家人才会选择这里来安放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