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蓝二十二岁那年的冬天。
“砰。”苏筱关上车门,坐在副驾驶上笑了笑:“和沈先生合作真是痛快,没想到兜兜转转,咱们还能以这种方式见面。”
沈问坐在驾驶位上笑笑,没有接她的话茬:“苏小姐回去早点休息,一顿饭吃下来,天色也不早了。”
两年多前那场误会连连的相亲以不了了之告终,二人之后就没再见过面。直到今天,才因为一场交易再次会面。苏筱在商业方面也算是女强人,当年的大小姐脾气几乎看不到了。
又是一个两年。到底能改变多少人。
苏筱盯着沈问车上挂着的摆件,罕见地挑了个眉,嘴角扬起:“沈先生好品味,都说不能随便上老板的车,今天算是见着新鲜的了。”她饶有兴致地身体往前倾了倾:“沈总喜欢狐狸娃娃?这么童趣。”
沈问盯着摇摇晃晃的黄色小狐狸挂件,没说话。
苏筱想伸手去碰,沈问抬手挡了一下:“苏小姐,不好意思。”
她一愣,哂笑:“这么宝贝?”
沈问沉默良久,晚间的夜灯随着车行驶的速度交错地映照在他的脸上。两年了,他的下颌线条比原先更明朗流畅,身上最后一点少年气褪去,沈问今年三十岁。
“恩,”他淡淡地回答,“小孩儿玩游戏赢的。”
换苏筱愣了,不过两秒钟她就反应过来:“前女友?”
沈问愣了一下:“不算。”
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两年前那算是什么。
好像自己被甩了,好像又没有。她不让他找到她,断了一切的联系。后来终于有了她的消息,却自觉地没有去打扰。
与其说是他在等,不如说是他在赌,拿自己的光阴在赌。
可他不怕。这辈子如果许蓝不回来了,那他也心甘情愿一个人。
但是他害怕,不是害怕许蓝不回到他身边,而是害怕许蓝过得不好。先前他几次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知道许砚的事的时候,知道许蓝身体状况的时候,知道她曾经自杀的时候……他很多次都撑不住了,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去。
阮遇,鱼鱼,林榭,会代替他照顾好她。
她既然说了不要去找她,那就得听她的。许蓝说什么就是什么,尤其对他沈问。他要是亲自找上去,只会让她害怕。
他明白许蓝需要时间静一静,不管她需要多少年,他都可以等。
“两年多前的那个事儿,咱们好像没摊开来说过啊。”苏筱朝后理了理卷发,靠在副驾驶位置上笑了笑:“你们还真是能闹。”
“后来苏小姐知道了?”
“当然了,”苏筱嗤了一声,“她也算是个小名人,我要查总归是查得到的。就是她吧,那个时候看起来还不是你女朋友。”
“……恩。”沈问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那个时候我就喜欢她,所以是想认真拒绝你的。没想到局面会变成那样,我要向你道歉。”
“喂喂喂,别跟我来这套。”苏筱得意地展示了一下手上的订婚戒指,“看见没,还好你当时没答应,不然我就遇不到比你好一百倍的男人了。”
“是,恭喜苏小姐啊。”沈问莞尔,“请帖我前些天收到了,距离婚礼还有段时间,也不知道那天我空不空。不过苏小姐放心,到时候我就算人不到,礼随份子钱也准到。”
“我还是希望你来一下,毕竟是我以前喜欢过的人,来一趟给我家那位点危机感。”苏筱吐了口气,“我也是在三十岁以前结婚的女人喽。虽然说难听点是商业联姻,可我们也是真的互相喜欢。他现在人在国外呢,后天就飞回来,不然我哪会让你送我回家。”
“行,知道了。也看得出来你们很相爱。”沈问无奈地笑笑,“到了。苏小姐,再会。”
“婚礼必须得来啊。”苏筱跟他打过招呼后,回了别墅。
沈问回家的路上,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分神盯着那只摇摇晃晃的毛绒小狐狸挂件许久。
小狐狸背后,有个小拉链。
里面放着一枚戒指。钻石刻成玫瑰花状,在灯火里熠熠闪光。
到家后,芝士一秒钟扑上来,向沈问要吃的。芝士已经三岁了,狗的一岁相当于人的七岁,这样一算,芝士和许蓝一样大了。
沈问脱下大衣,屋里的暖空调让他舒服了许多。他摸着芝士那一身金光灿灿滑溜溜的毛,笑了声:“真是小孩儿。”芝士吃了几块狗饼干就作势要往外跑,沈问无奈:“很晚了,还要出去走走?”
芝士用疯狂地摇尾巴和期待的眼神来回应。沈问笑了,打开门的一刹那,芝士飞一样地窜出去,窜到了——对门的花园。沈问看着芝士跑进去,没动。
许蓝搬走以后,沈问一直会去打理她的小花园,在里面种各式各样的花,当然最多的还是红玫瑰。
草丛中窸窸窣窣,芝士很快地跑回来,嘴里叼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个方块状的物体。沈问刚摘了夜视镜,没怎么很看得清,但是芝士跑近之后就看清楚了——
是一个方形的红丝绒盒子。上面沾着很多泥,沈问边吹起边轻轻拿手拍掉,他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
玫瑰项链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面,干净纯粹,一尘不染,明丽的嫣红却像是心碎的颜色。
许蓝把它埋在了花园的泥土里。她埋葬的不仅是项链,还有过往尘埃。芝士嗅到了气味,把这个盒子从土里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