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一天终于接近尾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皎洁的月亮此时已经成为天空的主宰,假如此时从高处俯瞰,就能见到夜幕下神都的璀璨灯火如一颗美丽的夜明珠,镶嵌在漆黑的大地之上。
繁华的街道上行人如织,灯火如海,仿佛一个不夜城,而巍峨的城墙之外,则只有几盏微弱的光点散落于黑暗之中,那是贫民聚集的外城,说是外城,其实是古代“神都漂”们自己搭建的窝棚,延绵百里的窝棚几乎将神都包围,那里没有繁华、没有文明,只有混乱、罪恶与贫穷,一堵城墙,分开了人间的天堂和地狱。
此时一座位于城外“棚户区”中心的破败道观里,一名头发花白但面无长须的老者正坐在桌前,夜晚刺骨的秋风从房间的各个缺口中涌入,将老人冻得紧紧蜷缩身体,尽量不让棉衣里那仅存的热量流失。
在寒风吹拂的房间里坐了一会,似乎是受不了屋里的冰冷,老者不耐烦地站起身,冲门外大喊道:“张内侍、陈内侍,我都快冻死了,你们多会做好晚膳啊!”
话音刚落,房门被人推开,两名身形佝偻、一头白发但同样面无长须的老者端着一锅热汤走了进来。
“李内侍到底是刚从宫里出来没多久,连晚上吃饭还用晚膳这个词儿!”
两名老者将一锅热汤端上餐桌,继续道:“这就是今晚的晚膳,豆腐羹就白饼”。
望着桌上的饭食,姓李的老宦官一脸嫌弃。
“怎么,李内侍觉得这些饭菜粗糙难以下咽不成?这里不是皇宫,咱们这些阉人离了宫能吃到这些就已经算烧高香了,别挑了!”姓张的老宦官将筷子递给李内侍后,与同伴一起狼吞虎咽起来。
唐代宫中,年迈无法继续干活的宫人会被遣送出宫,这其中,没有积蓄的普通宫人在出宫后无处安置,只能四处流浪自谋生路,而有点积蓄的贿赂了上官,就会被安排到城外的庙宇道观里居住,每月挣点微薄的香火钱从此与青灯一同了度残生,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好在头顶有瓦片遮挡,比那些冻死街头的同伴好多了。
这座在寒风中苦苦支撑的破败道观里早没了管事道士,如今管事的就只有在屋里养老的三名老宦官。
吃完饭,几名落魄的老宦官围坐在一起,开始回忆自己在宫里时的辉煌时刻,这也是他们每天饭后必经的一课。
回首曾经各自的人生巅峰后,萧瑟冰冷的秋风让他们又将思绪放回了现在。
“想当年我老李跟随陛下左右,从大明宫到太初宫,哪个地方不知道我李内侍的大名,没想到啊,到老了却像一只没人要的老狗,被扔在这破地方等死”。
说完,李内侍也许是觉得心有不甘,他愤怒地将干干瘪的拳头砸在桌案上,薄木组成的木桌摇摇晃晃,仿佛快要散架。
“哼,我老陈十八岁入宫便在陛下的身边,几十年来一直伺候在陛下左右,你跟了陛下才几年?真没想到到老了却跟你一样被人扔在这里了却残生!”
陈内侍不屑地瞪了一眼李内侍,在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后将脑袋扭向一旁,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跟随武则天那么多年,为什么最后到老了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哼,当年咱们几个做了那么残忍之事,如今还能活着在这吃饼喝汤,已经算祖上烧高香了!还有什么不满的?”
蹲在椅子上姓的张的老宦官一席话,让在座的其他人脸上的那份骄傲和心中的不甘瞬间消散。
几十年前的大明宫里,他们几人所做之事让他们至今也无法忘怀。
一声优雅的琴曲借着秋风从门缝外飘然而至,哀伤婉约的曲调随着冰凉的夜风吹入三人的耳中,屋里的几名宦官听到窗外的琴曲突然触电猛地跳起,一个个脸色惨白面面相觑。
三人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打开一个缝隙,却见门外的月光下只有空荡荡的后院,并没见弹琴之人,诡谲凄婉的琴曲仿佛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鬼魅所弹奏。
“是谁,胆敢在神都城下弹奏禁曲!”
胆子比较壮的张内侍冲出门去,冲着四周寂静的夜色大声怒吼,但怒吼声很快没入黑暗之中,那琴声也并未停止下来,相反,那忧伤的曲调诡异地变得兴奋欢喜起来,仿佛看不见的夜魔找到了一直寻找的羔羊。
“张内侍,这……这是不是她们回来了?”
龟缩在屋里的李内侍听着那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曲子,心中恐惧不已,没想到他刚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挠人心肺的惨叫声在月色下的道观里此起彼伏。
长安大明宫的麟德殿里一片欢声笑语歌舞升平,伶人们演奏的乐曲与舞女们欢快的舞姿相互映衬,将大殿里欢快的气氛推向**,在场宾客们纷纷高举手中的酒杯,高声赞颂女皇武则天的文治武功与武周帝国的繁荣昌盛。
这日秋高气爽,女皇武则天领着身边亲随在大明宫麟德殿里宴请从新罗国远道而来的使团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