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万法归灵山
4.0
“猫尾草儿蓝花花,草儿草儿找妈妈
爸爸不知道,奶奶不知道
锅不知道灶也不知道”
4.1
过了小半个月,雪才化了一些,有人活动的地方露出了一些泥泞的地皮,又在一晚上过后被冰冻,让走路越发艰难。君凌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九天,才真正地看到这里的太阳,还有晚上的“月亮”那是大概分成四团的、星云一样的银色雾状发光体,在高高的天空悬挂,据说亘古以来从未变过位置,被东升西落的太阳映照,白天隐于日光,夜晚照耀大地。
这里是没有日月、没有四季的异世界大陆啊!即使在小村庄最静谧的晨曦中,也是陌生的语言唱着陌生的歌谣,说着与他无关的故事……君凌在这个晨光中突然感到了思乡之情,即使自己在本来的世界已经毫无牵挂。
绕着村落跑了三圈,他的身体也微微见了汗。雪化是因为温度回升,但是清晨依然是寒气最刺骨的时候。这些天,君凌在努力适应着这个世界,也调整着状态,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巅峰。
君凌推开小屋的门,就看见师父抱着木头碗在剥松子。桌子上有一些杂面馒头,还有一大壶热乎乎甜酒散发出香气。萧莎正蹲在火炉前,用烧火棍拨弄炉子里的柴火,让炉子烧得更旺火上一壶热水正咕嘟嘟地滚,驱散了屋里火炉取暖的干燥感,十分舒适。
梅风亭示意他过去坐,看着外面:“嘉蓝还不回来?”
君凌笑笑:“火球术确实比火团厉害,他快把村边的树都敲没了。一会儿我去把剩下的木头扛回来,又可以烧好几天!”他俩刚才过了几招,那把剔骨刀已经劈不碎火球术了,要不是躲得快,差点儿弄个灰头土脸。君凌挺丧气的:不管哪个世界,你法爷果然永远是你法爷,自己有空必须得学点法术傍身了!
那把剔骨刀现在还没完全冷却,他顺手掏出来,切了一块荤油,抓了个馒头就往上抹。梅风亭给他倒了杯甜酒,他囫囵地嚼了好几口,才仰脖子灌酒给顺了下去。他这个吃相总是让美师父笑的花枝乱颤的:“哎哎慢点儿,今天给你多热了两个,你看看你……”
君凌被噎得半天才能答话:“这么吃才比较香啊。”黑面包、咸荤油、灰羊奶酒,条件实在算不上好。但是君凌从来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即使是这些粗食糙饭,他胡乱塞进嘴里竟然也别有一番香甜。他觉得自己已经和村里的猎户差不多了,过几天下山去,只要不多说话,没人会再怀疑自己的身份。
君凌吃完了饭,玩够的小法师才闯进门来:“师父师父,我刚才发现的!”他手里举着一棵杂草,看起来好像是团心草,但是这个季节竟然开着花。
“哟,蓝尾巴花。给你师姐拿去烧饭。”雪域里凌寒开放的鲜花,让梅风亭也多看了好几眼,然后对君凌解释道:“开蓝花的团心草,晒干了会有特殊的香味,但是吃太多会成瘾。放一点做调料很好用,村里有钱的人家,在做咸荤油的时候都会加一点。”
君凌皱眉,“成瘾?”他很是厌恶这种东西,看那个蓝花朵也不顺眼起来。
嘉蓝拿着往卧室跑:“先给仙儿玩。”
沈静仙那次出门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烧,刚开始是高烧,后来是时烧时退,折腾得萧莎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师父说这是强行使用仙术造成的后遗症,这也是为什么她通常禁止这个小徒弟使用镜子的原因。本命仙术极难控制,她毕竟才九岁。
这两天她的烧终于是退下去了,脑子竟然没有烧傻掉,整个师门的气氛也终于活跃了起来,小嘉蓝也有了真心的笑容。只剩下萧莎的黑眼圈还没有褪下去。
听到小卧室里小孩子的咯咯笑声,君凌不由得感叹:“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小孩儿们真让人羡慕。”
他把玩着手里的剔骨刀,陷入沉思。这几天他已经熟悉了刀的手感,却还是学不会听话。师父也没有再说教,只是放任他自己瞎琢磨。
“改掉一些习惯很难吧。”梅风亭从来不是个会强迫学生的老师,她能发现学生什么时候是真的有困难,什么时候只是需要时间去感悟。君凌更不是一个需要被逼迫的人。
他心中已经有变强的愿望。连君凌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他已经变得,愿意为了守护什么,去寻求力量……
梅风亭看着他,突然坐直:“诶,对了,我想起件事情。”
被打断思绪的君凌:“怎么?”
“你过来,过来过来。”师父从木头碗里抓了一把松子,让他到身边去。君凌一脸懵地过去,她还不满意,“你太高了,蹲下来,别弯腰啊,蹲下。”
君凌半蹲,身子跟她坐着差不多高。梅风亭举起装着松子的碗,举过头顶,最后放在了他的头上。
梅风亭拍拍手,很满意。“不错不错,这样应该可行。”
君凌慌张,完全不敢动!“师父啊!”他抓狂,这是要干什么?干什么?顶碗修行吗?他家师父还能不能有谱儿一点了?
美人师父越看越高兴,打发他道:“这样真的适合你啊。别僵着,该干嘛干嘛去。看看书,挥挥刀,什么的……你平时不挺爱活动的嘛!”
萧莎也看着他,难得地嘴毒起来:“感动吗?师父为你定制的修行方式啊。”
不敢动,君凌是真的不敢动。
梅风亭拍手威胁:“敢掉下来,就罚你把松子全剥了!”
全剥了……这里不得不强调一下师父和松子的孽缘。君凌早就在注意了,炒制的松子是没有开口的,美人师父把一颗松子拈在手指尖,轻轻抚摸两下,双指尖用力,松子的壳就横断开来。那纤细柔白的指尖上,是极其精准的力量控制,让人细思骇然。
感受到那种真心实意的威胁,他选择更加小心地顶着碗。
4.2
不到午间的时候,君凌已经可以在屋里走几步,只是每一步都极其谨慎,像个新出嫁的大小姐。一旦习惯,就会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偶尔师父让他弯腰,取一点松子来剥了吃,甚至还想喂给他,但是他吞进去之后发现自己不敢咀嚼。
他顶着碗,在师父的教导下练习简单的拔剑。师父从角落里翻出了一柄旧剑,代替了他的剔骨刀,因为萧莎今天做肉食,那把刀已经回到了它原本的岗位上去。
拔剑,收剑,很重要的两个动作,却被他做得异常生疏、小心翼翼。不能低头,全靠手感,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已经被他省略掉,临近中午,他只成功了九次。若不是剑已经生锈,他的手早就遍布伤痕!直到他第十次成功的时候,突然村里传来了喧哗,还有马蹄声,从远到近,呼啸而来。
这马蹄声踏碎了这个小村庄的清净,带来一股肃然的味道。萧藤说过,从山下来过来,要有一天的路程,这一队人数不少,这个时间进村,想必整个队伍都是极好的快马!只是不知,是有何事才会让这样的队伍如此急迫?
但是梅风亭却浑然没有在意,手里剥松子,面前摊着古籍,直到马蹄声在他们门口停下,肃然的气氛凝固在他们的小木屋门口。
“灵山仙宗,佟林,奉家师之命,特来拜访梅山剑宗宗主。”
梅风亭隔着门问话:“尊师何人?”
“家师东方城。”君凌听出了满满的自豪。
嘉蓝刚从小卧室跑出来,惊:“是仙宗宗主。”
东方有仙人,傲然立孤城。东方城也是沈鱼的亲传弟子之一,仙法臻至化境,执掌一宗,门徒上万。
美师父听到这个名字,手却是一攥,抓在手里的松子瞬间变成了末。只见那白玉一样的手掌一翻,君凌根本就看不清她做了什么,就听见一道尖锐的破空声!
“砰!”单膝跪在门外的佟林,只看到小木屋的门突然被什么撞开了。他手里捧着一封信,他的师尊告诉过他:礼数一定要尽到,但是对方的态度可能不会太好,你只有一次递信的机会。但是他还是不服气,一个偏远地方的小门派,自己却连门都进不去,岂不是遭人笑话?
美人师父语气不善:“拜访我?他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是谁?”
他没回答,对方似乎也并没有要他回答。隔着洞开的门户,佟林看到里面端坐的女人身上,竟然也是一派宗师气度,如渊岳峙,几无巾帼之姿。毕竟是师父特地让他来送信的人,果然不似凡人他眼珠转转,地上只有一颗松子。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刚才打开门的就是这个?
据说,顶尖的剑客,已经不再执着“剑”的本身,摘叶飞花均可使出招式。他要是看不出来这是御剑术,他就枉费了宗门修习十年来见过的世面。
萧莎看着师父表情不对,走出来到他身前,问:“找我师父什么事?”
佟林看出来的是个徒弟,站起了身,双手递信:“二月十七,在思定山碎心岩举行新秀魔武会,家师特命我送来邀请函。”他抬头笑道,“如果贵派有人参加比赛,请在下月初一之前用灵讯通知最近的灵山派分部。”
萧莎上前一步,正准备接过,身后一股柔和的力道越过她,卷走了佟林手里的信封。佟林没防备这突如其来的吸力,信封脱手,只见红色花笺的信封飞向了那个端坐的女人,五指张开,一抓,把脆弱的信纸几乎攥成一团。
“还是这么花里胡哨。”梅风亭不屑,把信封甩了甩,抽出里面的信件摊开,扫视。“一个宗门办不了这种规模的魔武会,是灵山派组织的?沈鱼让他来找我的吧?”
佟林爽快应声:“沈仙师确实提了贵派的名字。”
“哼哼……就算沈鱼不说,东方那小子也不会放过我。”美人师父端坐着看他,目光犀利:“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叫做梅风亭?”
听到这个名字,佟林的瞳孔终于骤然收缩,脚下甚至不由得退了一步。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站起来的,因为面前这位也是一个传说,他现在再低头已经来不及了,他难以掩饰脸上的表情:一分惊异,一分敬意,更有八分的古怪。
虽然很失礼,但是想到近二十年来,关于梅风亭的传说……
“海国剑痴”,不仅是剑痴,更是花痴。据说她痴缠沈仙师多年,更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沈鱼帮助她做了很多事。只是到头来依旧是流水无情,最后她愤而隐居,淡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