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父接下来的话,更象是谈判:“我和你妈妈在你婚姻的问题上已经做了让步,你爱谁将来要和谁结婚生子,这都由得你,但你要清楚,你是有一个家的,你有责任为这个家承担一些东西,哪怕是你不愿意的,就像你为了你的记者事业也必须去做你不喜欢的娱乐八卦一样,你自己想一想吧。”
于父的认真让于小歌长长叹了口气,表情索然,还有些落漠。于父于母对望了一眼,悄然走进了屋子,留下于小歌独自静一静。
于小歌顺势倒在了沙发里,抱着靠垫,突然想起了自己无忧无虑的大学,彼时,自己是个经常热血晕头的靓女,那时的于小歌自信而快乐,她觉得不靠当官的父亲做董事长的母亲,自己的生活一样绚烂如花,独立而自由。但工作后的第一件事就让她恶心到了,虽然她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到顺城的电视台工作,但他没能力阻止龌龊上司对自己的觊觎,那个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台长连掩饰一下的动作都懒得去作了,无耻得云淡风清:你跟了我,可以当主任,拒绝我,你最后会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离开。
于小歌对这个台长感到好笑,煽了他一巴掌,泼了他一脸水,于小歌自然有这么做的底气,但随后的于小歌就被打发到办公室端茶送水了,台长的意图再明白不过,先挤兑你,然后找个借口你就直接走人。
台长大人正好撞到了于则诚的枪口上,彼时刚到顺城的于则诚正要杀鸡给猴看的时候,台长大人就把脑袋伸过来了,于大市长手起刀落,连带着宣传部长和台长大人都去纪委报道了,随后关进了监狱。
于小歌想,如果不是自己有一个当官的爸爸,是不是自己那个时候就已经离开电视台,离开了自己喜欢的职业呢。就算是做了这个职业,于小歌多数时候仍是身不由已,就像她大老远要去沈子清那里拍一只猫,他想到了沈子清那句让她感到难堪的话:“我们是穷人,没时间跟你们娱乐,我们只想着明天怎么生活,如果你要采访的话,你应该去警局问一下,撞我的肇事者为什么现在都没有抓到,你应该去西城桥底下看一看,为什么那么多人在桥底下搭个窝篷睡觉……而不是把所有的宝贵时间搭在一只猫的身上,你们人不会感到无聊,但是我的猫会。”
这句话不只是面子上让于小歌感到难堪,而是从内心里有一种理想被鄙视的感觉。尽管于小歌被沈子清的话气得想杀人,但她却不得不承认,沈子清击中了自己。自己对这个职业的理解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她不可能想要揭露什么就可以揭露什么,也不可能想挖哪的**就可以随意报道,有时候,她还会在网上被删贴,正义只在理想中。
这一刻,于小歌感到心中的理想正在瘫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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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清来村里有些日子了,前些时候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在家中里囚着,倒是对西关村的格局不是太过清楚。西关村地处城西郊,离市中心倒也不是太远,公交很是方便,拆迁的问题一直悬而未决,以沈子清升斗小民的眼光,自然不清楚为什么这里直到现在还是脏乱差,如果不是这次被车撞倒差点死在西城桥,他也许根本不会知道市郊有这么一个村子。
沈子清有时甚至想自己是不是要感激这里的脏乱差,也许这种底层人的生活状态才让这些人没有丢掉人性中的善,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弱者,所以对于弱者会天生亲近同情,如果这里是一个高层人士聚居的别墅区,也许那晚沈子清就会抛尸野外了,就沈子清的经历而言,越往上,越是冷漠。
所以,这里虽然破烂,但沈子清觉得亲近。他觉得自己必须为这里做点什么。
沈子清记得西关村东边总有野狗出没,那里有个土丘,野草丛生,平时少有人去,沈子清的目标就是那里。
土丘边寂无人迹,沈子清的肩头上,假虎瞪着眼珠,一双猫瞳暗夜里散着的光有些妖异。沈子清学着野狗,狂吠了几声,立即传来了几只野狗的应喝声,一时间,土丘周围狗吠声一片,在夜里传出老远,让人头皮发麻。
据说原来这一带是坟场,不是没有人打过这里的主意,想把这地块开发出来谋利,但最后,想开发这里的人都莫名其妙出了意外,出于禁忌,这块地再鲜有人问津,谁都不愿触这个霉头。
看着那些狗围过来,沈子清多少有些兴奋,他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馒头,掰开了向围过来的野狗们扔去,一边扔馒头,沈子清一边呼喝着野狗们保持秩序,他尽量用最简单的音节,说最简单的字,这样野狗们方能听得明白。
野狗们吠声过后,被眼前这个奇异的人类惊住,在他们的简单的思维里,沈子清的声音直透灵魂,他们很容易就能明了沈子清所要表达的意思,并且有一种臣服的**,那声音传入耳中,是一种心灵有了信仰后的奇妙的归属感,好像以前的浑浑噩噩突然之间被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