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明睿,远见万里。
科场之弊诚然可恶,照理来说是该严明法纪,加以匡正。
不过,请恕小人直言,但凡汲引人才,自古以来,从无以斧钺刑杖随其后的道理。
在小人看来,铨选之政纵然堪称清平,但能免贿赂,不能免人情;科举亦然,这一点并无可讳言。
如今屡兴大狱,正法流徙,治罪甚于大逆,老实说,是有些过分了?……”
听得吕岳这样一说,福临扬扬黑眉,想说什么,但他瞟了一眼侃侃而谈的吕岳,又竭力忍住,面色越加红了。
其实,吕岳不是没有看到福临的神色,不过,他的脾气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在吕岳的概念当中,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他,在骨子里并没有觉得自己与这位少年天子之间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其实,他也知道这位年轻皇帝脾气极大,不过为了明确表达出自己的观点,他还是不顾一切地说了下去:
“皇上不见今早内朝时的气氛?
汉臣人人自危,个个失态,顺天科场案,满臣借机扩大事态,株连极广,已使汉臣缄口寒心。
如今科场案风波未平,南闱弊端又发,若不妥为处置,势必蔓延全国,如果因此影响到满汉两族之间的关系,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那么,你有何高见?”
“小人愚见,如果权衡轻重,科场案处置宜轻不宜重,宜快不宜缓!”
“什么?”福临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立起来,闪着怒火的眼睛盯住吕岳,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样直截了当地违逆自己心意的奏对。
“皇上,恕奴才直言,”
吕岳不为所动,侃侃而论:
“如今信郡王南征已久,平定云贵,一统大业,眼见成功。
洪经略、吴平西等人均在前敌,各省督抚提镇,也都以汉军旗汉人居多。
戎马倥偬,国家根基尚未大定,一切要政,都宜宽宜厚。
请皇上明鉴!”
福临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咬住嘴唇,刚刚升起的怒火刹那间消散了。
是啊,一统大业,对他来说,无异于一顶光华灿灿,闪烁在头顶的耀目皇冠,跟这件大事比起来,什么都可以先放到一边!
他沉思片刻,忽然微微笑了,点了点头,对吕岳说道:
“走,随朕一同去向母后请安!”……
福临走出养心门,抬头看看,太阳已渐近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