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们知道父亲的脾气,并不奇怪这样的举动,加上一向害怕父亲,便听话地大声背诵:
“……太祖创业之初,日与四大贝勒五大臣讨论政事得失……”
济度的儿子们从小受到严格的骑射锻炼,一个个高大魁伟,熊背虎腰,一横排站在堂前,真象一列茁壮的小松树。
祖父的遗表,他们从小背到如今,早已滚瓜烂熟,张口就来。
看到这样的虎豹儿郎,听着充满青春力量的粗壮中略带沙哑的整齐的声音,做父亲的心头迸发着自豪和振奋,刚才那些阴郁的思虑暂时抛到了脑后。
儿子们齐刷刷地背诵完了遗表,济度照例来一段训话。
济度缓缓地将方才街头的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带着一种怒其不争的语气,说完之后,他沉下脸,把如钢似铁的话一句句掷向阶前的六个儿子:
“我们天潢贵族、八旗世家,决不可沾染汉人文弱恶俗,不然就会亡国破家!
你们都是英明汗王努尔哈赤的嫡亲子孙,八旗子弟威临天下、百战百胜,靠的就是弓马刀箭。
我急急忙忙赶回来,就是要领你们到射圃去,考考你们的骑射,懂不懂?”
“是,阿玛!”儿子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道,震得窗纸沙沙响。
济度正欲起身带着几个儿子一同前往射圃,却突然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殿外长长的廊子那边一路响过来,“二弟!二弟!……”
这声音呜呜咽咽的,听起来像是在哭,紧接着,一个穿着素色蓝缎袍、梳着两把头的贵妇,搀着两个丫头,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阶前。
济度见状,皱皱眉头,站起身,大步跨出殿门。
儿子紧跟在济度身后出门迎接,他们都认得,那是济度的表姐佟夫人,佟夫人的母亲是郑亲王的表妹。
其实如果按照平常人家看来,佟夫人与济度的亲缘关系隔得并不算近,并且,这位佟夫人的夫君,只不过是一位汉军都统,与简亲王济度之间的地位,可以算得上是天差地别,两家之间基本上都不会有多少来往。
然而这位佟夫人的另外一个身份,却是连济度也无法不加以正视的——她的女儿,乃是景仁宫的康妃、皇三子的生母,说起来,就算是简亲王,也只能算得上是这位康妃的奴才,因此,济度一听得这位表姐的声音,赶紧出门迎接!
这位佟夫人是一个泼辣性子,平素里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一点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喜怒形于言表。
她跌跌撞撞的刚一进门,就拍着巴掌哭喊道:“我的好二弟呀,你可得快想法子救救你那外甥女儿吧!”
说着,只见她拿手绢捂着嘴,放声大哭了起来,佟夫人刚一进门就来上这么一出,济度父子一点都摸不着头脑。
小辈们赶忙上前向表姑妈请安,佟夫人也只挥挥手,还是止不住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