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郭嘉说的‘主公’二字,嬴冲就不自禁的唇角微挑,不过这刻,他却强抑着喜意道:“我父嬴神通用兵,对细节尤其之意。他生前曾跟我说过几句西方传来的歌谣,让我记忆犹新——少了一枚铁钉,掉了一只马掌。掉了一只马掌,失去一匹战马。失去一匹战马,失去一场战役。败了一场战役,毁了一个王朝。所以用兵之道,实质就是看哪家犯错更少些,准备更周全,细节决定成败。”
“一枚铁钉,可以毁了一个王朝么?”
郭嘉一阵愣神,而后赞叹不止:“这真是至理名言,极有道理,可见那泰西之地的兵法,也很是不俗。”
而随即他就又似笑非笑道:“细节决定成败,今日夜间昏暗无光,主公在这时行军,只怕是难辨敌友。”
当这句话道出,嬴定却不禁斜了郭嘉一眼,难辨敌友?这怎么可能?
这位郭先生也算是个聪明人物,怎就会说出这样的话出来?此间的诸多天位,目力莫不能远及十里甚至数十里开外,难道都是摆设不成?还有那些墨甲内藏的千里镜,亦有夜视之能。
嬴冲闻言则淡淡一笑,心知郭嘉已看穿了他的用意,不过他却亦无抵赖隐瞒之意,只淡淡道:“确实是故意拖延到夜间,此獠不破,我如芒刺在背,不能安心。”
“也对,只是如此一来,那边只怕难以一次解决,主公你需有心理准备才是。”
郭嘉微微颔首,接着又好奇询问:“主公此战大胜,似还未露布飞捷?”
这次轮到嬴冲发愣,随后猛地一拍脑袋。他这一路强装镇定沉稳,胜而不骄。只一心顾着战事,可却将这重要的事给忘了。
当即就拜托郭嘉代写了捷报,一份写在纸上,由六翅迅鹰携带入京;一份则是写在了布幡上,当场又挑选了几位可靠之人,持着这旗幡,一路赶往咸阳报喜。
这是振奋人心之事,不但可稳固他在北方平乱军的地位,更可平定南面州郡的人心。
也就这捷报发出不久,前方忽有橙色的焰光升腾而起,顿使嬴冲眼神微凝。
这是他散在前方十里的探马,向后军发出遇阻信号。不过他们遭遇的,却非是苍南寇军,而是另有其人。
果然——
嬴冲似笑非笑,开始约束四面大军。随着他一声令下,六万人纷纷靠拢,便连担任前锋的神策军,亦被收拢了回来。阵型缩小到了五里,结成了一座气势恢宏的雁行阵。
而此时拦在前方的‘敌军’,也已显现在了他的视野之内。只间那夜空中飘扬的旗帜,正是武阳嬴氏的族徽四翅毕方!
似已倾巢而出,嬴冲目测眼前不会少于三万九千人,堪堪是六镇之师,另外还要加上两千‘铁龙骑’,总数四万。且甲具齐全,同样是列成了雁行阵,强行卡主了前方大道。在一些关键地势,更是设立下了营寨。
当嬴冲麾下大军,靠近到敌阵十里时,顿时就有漫天的箭雨,射在了阵前处。迫使诸军,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嬴冲不禁以龙视术遥目上望,只见那高空之中,嬴弃疾正是背负着手,眼神冷漠的下望着。
——那神色一如日前,仿佛是神明在俯视着蝼蚁。哪怕是凶绝屠千鸟战死,血斧汤神昊大败的现在,亦未曾令这位有分毫动容。
心中暗哂,嬴冲又看向了前方,只见那位左领军大将军嬴元度,赫然正立在那大阵前方,此时正在大声喊着话:“本将乃左领军大将军嬴元度,此为武阳嬴氏部曲族军,今日追击敌寇至此!尔等是何来路,胆敢军犯武阳?都给本将速速退去,否则诸位后果自负!”
那声音沙哑威严,传彻方圆十里地域。使嬴冲颇觉欣慰的是,嬴元度的语中,虽含有威胁之意,另有所指。可此时他麾下的那些‘友军’,却并未有几人动摇。嬴冲未曾下令,那临时编制成的五镇之军,就仍各自稳立不动,竟连一丝骚动都没有。
“武阳嬴氏人心已失!”
郭嘉见状,不禁同情的笑着:“引寇军入武阳,他们倒是真做得出来,真将武阳诸族视如无物。这是白白将武阳士心,拱手让于主公。”
嬴弃疾做的事情,实在是过于明显,近乎于明目张胆。武阳郡十九县的地方豪族,又非是蠢货,岂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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