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是!我们有事找他,老人家,您知道他住在哪里吗?”卓展赶忙应着,却从老人的态度中发现一丝不对劲,看来,青阳戟是不在浊溪了。不过该问的还是得继续问下去,就算不在,万一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呢。
老人抬起正常的那条膀子,摆了摆手:“不在不在,人家可是大贵人,是要锦衣玉食、几十个女侍伺候享福的,怎么会回浊溪这种小地方?不过啊,他可是我们浊溪的大名人,只是人一旦走的高了,就忘了祖了。据说龙涎发水那次他离开,就再没回来过,这都六十一年了。”
“得,我就说吧,白跑一趟。”壮子弯腰捶了捶酸痛的小腿,泄气说道。
衣人燧似乎很不甘心,快步上前,握住那高低肩老人的双手,吓得那老人往后一缩,头上的草帽一下掉了下来,飘落在地上。
“老哥,那您可知道那青阳戟的消息?什么消息都行!”衣人燧瞪着眼睛,激动地问道。
“我不知道,他从来没回来过,我上哪儿去知道?”老人后退了几步,同衣人燧保持一定的距离,扬声道。
衣人燧原本满满的希望现在全都落空了,线索又断了,一切又回到原点。一时间,他有些情难自持,缓缓蹲了下来,低着头,哑然嘶哭起来。
那老人看着衣人燧的样子,似乎没有同情,反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蔑笑,虽然这丝笑容一闪而逝,但还是让眼见的卓展给捕捉到了,卓展有些不快,拍了拍段飞的背,两人一起过去,扶起老人,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们转身之际,那高低肩的老人却陡然叫住了他们:“慢着!”
卓展缓缓回身,面露愠色:“老人家,还有什么事?”
“呃……我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老人音声怪气道。
“老人家,你有线索?”旁边的赤妘眼睛一亮,着急地问道。
“五年前,我们浊溪的一个老兵解甲归田,我想,他应该知道一些。”
所有人的脚步都骤然停住,衣人燧疯了一样转过身,满面春光地向那老人走去,吓得那老人再次向后退着。
“老哥,那这老兵的家怎么走?”衣人燧欣喜地问道。
“最东头,大橿树旁边的那家。”老人说完便俯身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草帽,掸了掸上面的尘土,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谢谢!老哥谢谢啊!”
衣人燧高兴地大喊着,瞅了瞅西边已不刺眼的太阳,倏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往村子最东边走去。
卓展几人只得疾步跟了上去,前往那老兵家里。
老兵家很好找,因为门口那棵橿树确实太大了,树荫几乎遮蔽了小院的一半。
而此时的老兵,正坐在院子的阴影里吃饭,小木桌上放着简单的一菜一汤一饭,妻子在旁边给他剥着腌豆,一片宁静和乐的气氛。
老兵家在最东头,平时很少有人路过,更别说有人来了。此时看到这么一大帮人乌泱乌泱进来,为首的一老头儿还瞪着眼睛朝自己跑来,似是要生吃了自己一般,吓得赶忙丢掉手中的碗筷,抄起放在腌豆坛子上的大石块,警觉地站了起来。
“你们……什么人?”
“你……在振威军当过兵?”衣人燧强烈克制着情绪,嘴唇颤抖地问道。
“是……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老兵有些茫然,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这么一位同袍。
“我,我在振威军里当过军奴!”衣人燧双手拍着自己的胸脯,泪水莹然的眼睛里满是喜色。
“你……认得我?”老兵皱了皱眉,握着石头的手渐渐垂了下来,怔愣问道。
衣人燧赶忙摇了摇头,快语道:“不不,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跟青阳戟是同乡,又是他的兵,你可知道他的下落吗?”
“我?知道青阳将军的下落?我是谁啊我!”老兵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问问你,你也是振威军的军奴,你见过青阳将军吗?”
衣人燧被问得一愣,忙摆手道:“我不记……”
“你都没见过,我也不会见过!”老兵不由分说地打断了衣人燧的话,不耐烦道:“我就是一个大头兵,连个百夫长都不是,平日里都是做卒子冲在最前面的,没死就好不错了,还想跟青阳上将军攀亲?我活腻歪了吧我!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打听到的我,但我明确的告诉你,我跟青阳将军,真的一点儿交情没有,你呀,找错人了。”
老兵说着就把衣人燧推搡着往外撵,却被一个精瘦有力的手捏住了手腕。
“你想干什么?”老兵望着这个目光如炬的少年,有些忌惮,因为那双深入渊潭的眸子里射出来的光就像一把利剑,将自己定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我只希望你能客气点,这位老人,他喝了忘忧水。”卓展冰冷却有力地说道。
“你说什么?”
老兵愣了,因为身为振威军的兵士,忘忧水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苍健的老人,满腔鄙夷和嫌弃竟瞬间转为了深深的悲悯和同情,喉咙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进来说吧。”
老兵的声音瞬间变得沙哑了,他扔了手里的那块腌菜石,迈着沉重的步子转身向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