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不太平,当初老廖的长子就是被征兵硬征去的,这一走就是九年音讯全无,县上有同廖家长子一起被征去当兵的同批次青壮,在第二年就跑了回来,据说死了好多人,不清楚同乡的兵卒现在在哪。
老廖夫妇一直坚信他们儿子还活着,虽然很多次偷偷抹泪,但这种希望一直没有断,期盼着长子某一天卸甲归来,但心中和缺了口一样,二儿子就是在长子离开后第三年末,奇迹般怀上的,算是老来得子了。
廖大丘鼓动乡亲建立义冢,何尝不是出于一种积德行善目的,希望老天爷看在这份上让长子得归。
或者说,也存了那么一丝最无奈的想法,若长子在外遭遇不幸,也希望能有人为其收尸,能令其入土为安。
每次在夜间看到小儿子,廖大丘就会在恍惚间回忆起长子当初小时候熟睡的模样,这么想着,睡着的小儿子居然真的在眼中变成了大儿子,而且是小时候的大儿子。
老廖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再看,床上的还是小儿子。
“哎……”
叹了口气,老廖退出小儿子的房间,回到了外屋,掀起倒扣着的茶碗,提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水,不过水还没倒满,就觉得外头屋外好像有些亮光,这令老廖挺奇怪的。
但他朝外头瞅了瞅并未在意,继续倒水,然后拿起茶碗喝水,一连喝了好几碗,连茶壶都空了却依然觉得口渴。
‘我莫不是生病了?’
廖大丘这么有些心烦意乱的想着,木窗分析上的光亮也就越发碍眼。
终于,老廖走到窗前,拔开了木销,将窗户推开,这一推就发现外头一片幽绿,在一细看,屋外黑压压的站着好多“人”,每个人都低着头,脸上也黑黑的看不清,身边幽绿色的荧光。
“鬼呀!”
老廖被吓得叫出了声,人也瘫倒在地上,任由木窗板“啪嗒”一声砸在窗框。
“孩子他娘,孩子他娘,有鬼啊,有鬼啊,你快起来啊……”
廖大丘吓得大叫,但里屋毫无动静,正在惊慌不已的时候,外头却有声音传来。
“恩公请不要害怕!”
声音清晰平静且浑厚,丝毫没有想象中鬼魂那种阴恻恻的感觉,让老廖暂时止住了声音。
“恩公,我等都是这些年来您和乡人安葬之人,恩公对我等有大恩,我们是断然不会害你的,也不会害茅滩村人。”
听到这声音,廖大丘也冷静了一些,想着自己建立义冢,帮别人入土为安,确实是帮过别人,那应该不会害自己吧?
“恩公可否开门一见?”
这话一传来,廖大丘就又犹豫了,等了好久,终于咬咬牙,缓缓朝着门口走去,挣扎了一会,最终抽开门销,打开了大门。
院中影影倬倬站着许多鬼魂,廖大丘竟然一时间都数不清。
‘原来这些年已经埋了这么多了呀……’
见到廖大丘开门,外头的鬼魂竟然纷纷下跪,见到这么多鬼下跪,廖大丘反倒忘了什么是怕,下意识夸出门一步,抬抬手制止。
“哎使不得使不得呀!诸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鬼魂们跪了好一会才纷纷起身,这会廖大丘才看清,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之前新葬下的两个兵,其中一个微微上前一步,诚恳的对着廖大丘道。
“恩公,本地将要面临灾劫,有一种鬼物滋生,听说是名为疫鬼,会传播瘟疫害人性命。”
“啊?县里传言外乡开始闹瘟疫,难道就是因为这疫鬼?那我们这会不会有事?”
廖大丘紧张起来,虽然常言道鬼话连篇不可信,但这会他却愿意相信这些鬼。
“恩公,茅滩村正在疫鬼肆虐的途径位置,我等此番来,不为别的,只想报恩,我等已经决定在疫鬼到来之刻,同其决一死战,希望能保得恩公与茅滩村人平安!”
虽然只有这一个鬼在说话,但其他所有鬼都看着廖大丘,面上黑压压的,却出奇的令廖大丘信服。
“这……”
“恩公,我们已经同土地爷商讨过了,还有些许时日,希望恩公能找出色的纸匠,为我等制作几面战旗,百五十把兵器,战旗要有帅旗左中右以及前后阵旗,兵刃需盾五十,战刀五十,长矛五十,弓箭五十,箭矢多多益善!”
廖大丘赶紧记下,并且默默复述几遍,等确认不会遗忘,才又抬头看向众鬼。
“呃,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么?”
听到这句话,一众鬼魂中游乐淅淅索索的响动,随后又安静下来,还是那个领头的甲士开口。
“如果可以……希望能再祭祀一顿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