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去年就修好了,”伍德多斯有些骄傲地点了点头,“实际上,我们现在正在往神殿去,你的母亲已经是特莱克斯的主祭了。”
“她一定很开心,”卡拉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作为特莱克斯的侍女和信徒,她一直都想为这位龙神建一座神殿。”
“是的,神殿建成的时候,主母主动提出要做这座神殿的主祭,啊,我们到了,”伍德多斯停下脚步,微微朝着前方弯腰,“这就是了,特莱克斯神殿,我们蓝龙汗水与智慧的结晶。”
卡雷多斯抬起头,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到了,在他面前的是一座极为雄伟的神殿,殿前的两根立柱高耸,分别位于神殿入口的最左端和最右端,它们共同撑起了更加华丽的,从神殿入口墙壁延伸出来的穹顶。
穹顶的外壁上刻满了龙语,支撑穹顶的两根立柱上更是刻上了形形色色,精美无比的浮雕。
在入口的正中央,是一扇无比庞大的沉重黑色大门,这门大到足够让一条巨龙以原本形态走进神殿里,而不是以人类或是其他化形的形态。
在入口的两侧,摆放着同样由黑色石头刻成的巨大火盆,里面的橘红色火焰在夜空中熊熊燃烧,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我承认……”卡雷多斯喃喃自语道,“我一开始的确没想到,它会这么壮观。”
“费了我们不少功夫,”伍德多斯自豪地说,他有这个资本自豪,他就是修建神殿的其中一员,“来吧,主母就在里面。”
卡雷多斯点点头,和伍德多斯一起变回巨龙形态,沿着同样巨大无比的阶梯缓缓向上,来到神殿的门口。
“去吧,”伍德多斯和仍旧处于少女形态的温德苟莎停在了神殿门口,伍德多斯用头拱了拱卡雷多斯,“我们会在这里等你。”
卡雷多斯朝他点点头,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紧张过,一颗巨龙之心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体内跳出,他张开血盆大口,深吸了一口气,又从鼻孔喷出两道长长的白气,然后才慢慢推开神殿的大门。
“吱呀”神殿沉重的大门被他缓缓推开,里面一片黑暗,只有稍远处有着一扇天窗,一抹月光从中间投射而下,刚好打在一座神龛之上。
卡雷多斯认得那神龛,那是龙神特莱克斯的神龛,龙族的保护神,所有颜色龙和宝石龙的起源,无数龙类信仰的唯一神。
在那座神龛之前,盘桓着一条庞大的蓝龙,他的母亲,蓝龙之母泰蕾苟莎。
“母亲,”他慢慢爬到泰蕾苟莎身边,缓缓地开口,语气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抖,“我回来了。”
一颗硕大的龙头从阴影中显现,那对竖瞳温柔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蓝龙,就像一位人类母亲小心地检查刚刚游学归家的孩子。
“卡雷多斯,我的孩子,”如同十次雷鸣叠加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自从你跟着我的朋友萨伦学习,已经有四年了,你还好吗?”
“我很好,母亲,”卡雷多斯往前爬了两步,让自己陷进泰蕾苟莎的怀抱里,巨大的头颅有些惬意地躺在泰蕾苟莎的胸口上,“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过去的这四年,我受益匪浅。”
“那是一件好事,”泰蕾苟莎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本应该继续求学,为何这个时候回到了山脉里?”
“是我的老师,”卡雷多斯有些骄傲地说到,“他交代给我一项任务,让我来寒鸦山脉找一个叫梅兹洛克的工匠,但是,”他说到这,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埋怨,“他没有告诉我那个人在哪!”
“而且,”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我也很想您,亲爱的母亲,还有每一条蓝龙。”
“萨伦可不会是一个故意刁难别人的人,”泰蕾苟莎听着儿子的抱怨,只是温柔地笑了笑,“他一定自己也不知道这位工匠住在哪儿,但是他了解我,所以他知道我一定能找到这位工匠,这可能就是他的本意。”
她说到这就停了下来,看着怀里若有所思的卡雷多斯,温柔地把他松开,回到了神龛之上,“你从沿海一路飞过来,一定累了,今天就去休息吧,你跟你那些朋友也好久没见了,”她说完这句话,转过身,拿起了神龛上的法器,“至于我,我还得继续做完我的祷告。”
◇◇◇◇
萨伦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燃烧的火堆。凯伦有些难受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默的气氛愈来愈浓重,就在凯伦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打破这静默时,一阵有些凄凉的歌声突然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很快就锁定了歌声的来源,旅店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柴火堆里捡来了一些柴火,正一边哼着歌,一边把新的柴火添进壁炉里。
他一开始只是哼着旋律,但很快就加入了歌词:
树上一只猫头鹰,
叽叽喳喳说不停。
孩子孩子你别怕,
竖起耳朵仔细听。
猫头鹰说:
黑夜到来别心惊,
星星准备要出席。
不信抬头往上看,
星光满天守护你。
黑夜到来别再怕,
安然入睡心放轻。
这像是一首睡前的童谣,在萨伦的嘴里却听起来无比悲凉,凯伦没有说话,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听着这个男人唱歌。起初他觉得那歌词有些耳熟,但就是记不得在哪儿听过,不过很快他就回想了起来:这正是萨伦小时候他父亲给他唱的睡前歌谣。
凯伦静静地听着,那歌曲中的悲伤之意几乎要化作实体显现出来,凯伦听着听着,只觉得鼻头越来越酸,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他不自觉地抽了一下鼻子,随后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发现自己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润了。
担心打扰到萨伦,他接来下再没说话,只是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也不让自己抽鼻子,直到萨伦唱完了这整首歌。
“好了,”萨伦撇断最后一点柴火,把它们一股脑地丢进火堆里,“可惜没有鲁特琴,我的拿去修了,”他拍了拍手,看向已经把手放下,正襟危坐在桌子旁的凯伦。
“你知道吗,”他看着凯伦,眼神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我不止一次在做过自己回家的梦,也听卡拉不止一次地说过想回家,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他,还有你,至少你们在想回家的时候,还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
凯伦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他想要安慰一下面前的红发男人,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没关系,”萨伦冲他笑了笑,“我不是要苛责你们,或是让你们替我感到同情,就像我说的,我只是把我的事情讲出来,至于好坏和感情?都交给你和你的读者去评断。”
“抱歉。”凯伦看着萨伦那张微笑着的脸,很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只挤出两个干巴巴的字眼。
“不,我们这里不需要那个,”萨伦朝他伸出食指摇了摇,又把食指放到了自己的嘴边,“再说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凯伦觉得心里更加发慌了,于事无补四个字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上,他看着自己记录下的故事,第一次有了把它们全部撕毁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萨伦突然拍了拍手,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掉旅店里沉闷的空气一般,他看了看时间,“趁着时间还早,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讲一会儿故事,然后去睡觉。”
“好的,”凯伦点了点头,飞快地拿起了鹅毛笔,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再去回想刚刚那首悲伤的歌谣,不会有时间去深究这个男人细腻不羁的外表下,安放了怎样一颗伤痕累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