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第亲自出面安抚各营,告知诸军须得一个晚上筹措军饷,明日得发两个月的,待到了青州大营,面见三省总督张存仁后,便可补足全部饷银,各营这才安顿下来。
实际上,高第手里并非没有钱,这些年他在胶州大营当新城商贾的后台,每年都可以分润二十万两以上,而朝廷发下来的饷银也有克扣,十几年下来,高第身价不下百万,除了在山东腹地置业买地,大多财富都在胶州城中。
合众国第一次从青岛登陆的时候,把胶州城拆了,基石砖瓦都用作了要塞建设所需,后合众国在登莱之地盘亘数年,胶州多为战场,又遭逢迁界禁海,本地早就没有生民百姓,胶州城左近几万人,除了绿营就是家属,而胶州城不过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土围子,因为要移防前往青州,此时的胶州大营如同洒落的绿豆,铺满了胶州城周边,入夜,高第刚刚安抚好各营,去城中筹措军饷,巴特率领的骠骑兵已经赶到了。
“我需要二十个人潜入城中,趁夜发难,扰乱绿营军心,谁愿意去?”巴特看着身边围过来的数百人,低声问道。
“算我一个。”
“我!我要去,我要立功!”
“还有我!”
黑压压的人群中传出一个个洪亮或低沉的声音,很快凑出了二十个人,巴特从他们刚毅的脸上扫过,都是跟随他南征北战的百战老兵,巴特说道:“武将军已经率六千骑兵奔袭而来,我等的任务是打乱贼人秩序,却也不能妄行杀戮,你们知道该怎么办吧。”
“简单,扔几个手榴弹,放几声枪!”
“往牲口屁股上砍几刀,让它们造乱。”
“往没人的地方放几把火,在高喊敌人来了,也就试了。”
巴特重重点头,这些先锋便是脱去了身上鲜艳的骑兵服色,换上绿营的盔甲,脚上绑了麻布,嘴里含着木枚,收拾妥当之后,冲出了隐藏的树丛,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他们堂而皇之的装成巡逻队,穿越城外绿营的营地,遇到真巡逻队便是藏匿起来,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城墙边。
护城河早已干涸,也没有竹签子,一行人越过护城河,贴着城墙的阴影行走,脑袋上除了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便是值夜的士卒讨论明日能发多少饷银,这城墙不过是个土围子,风吹日晒,早已有了豁口,一群人搭起人梯攀爬而上,用匕首解决了哨兵,下了城墙,分成了几队散开了。
提督府。
夜里的凉风吹拂进高第的房间,吹的纱幔轻轻浮动,此时的高第正睡的香甜,脸上写着的全是志得意满,虽然没有按照原本的设想归附合众国,但高第感觉自己获得了更好的机会,如果能作为内应,在关键的战争中反戈一击,那就是泼天大功,在不看出身的合众国,也可以掌握一方实权,总比窝在这土围子里,整日担惊受怕的好。
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高第醒来,他的夫人周氏披上衣,揉着眼睛去开门,口中嘟囔着:“什么事情,若是扰了将爷休息,明日铁定打你们板子。”
房门被拉开,已经披挂好的夏贵冲了进来,不顾周氏阻拦,跑到床边喊道:“提督大人,不好了,东番打来了,已经进城了。”
刚刚惊醒的高第带着几分困倦,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东番打来了,已经进城了.......。”高第咂摸了一遍,忽然笑了,盘腿坐在那里,说道:“夏贵,你疯了吗,东番怎会打来?”
高第早就和武行约定好了,先给四日时间让家属撤往青州,然后陆军出动骑兵与殿后的高第合作演一场好戏,约定的日子还没有到,东番怎么会打来呢?
夏贵指着窗外,回答道:“提督大人,您仔细听,外面已经乱套了。”
高第狐疑的看向窗外,只有皎洁的月光,他侧耳倾听,似乎真的有低低的喊杀声,他也不顾光着脚,跑到门口,听的更为清楚了,而不远还火红一片,显然已经放火了。
“来人,来人,给本将披挂,本将要征讨作乱之贼!”此时的高第依旧不愿意相信武行已经违反了约定,他以为是士兵发生了哗变,外面进来两个亲兵,提着铠甲给高第披挂,高第看夏贵依旧在这里,说道:“夏将军,你且先去稳住东大营,切勿胡乱冲突,如此四面作乱,最忌阵脚自乱。”
夏贵轰然应诺,心中暗自叹服,高第不愧是老行伍,早已妙算在胸了。
夏贵走后,高第推开帮忙披挂铠甲的周氏,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把府内的金银细软准备好,我把高忠、高义他们留给你,先护住提督府,等我回来。”
周氏问道:“老爷,不就是........。”
高第喝骂道:“不就是什么?你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兵营内乱,生死难料,你且先准备好,若是有变,我亲率亲兵来接你们去青州。”
高第对哗变可是清楚的很,士兵们闹将起来是什么也不顾的,若是弄不好,自己性命不保,不过他倒也不是全无把握,高第的亲兵营上千人就在城内,先抓住这支兵马,再控制城外几个要紧的营伍,就能坚持到天亮,等到天亮了,分下银钱,哗变就不攻自破了,唯一让高第没有想到的是,这根本不是哗变,而是武行早有预谋的突袭。
在武行等人的眼里,高第最大的价值就是潜伏到张存仁身边,将来倒戈一击,这样的话,高第手下有一万兵还是一千兵根本没多大区别,更重要的是,高第与新城这边过从甚密,仅仅是演戏一场就能瞒过吗?既然要演戏,不如就假戏真做,突袭了高第,比演戏更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