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他们带到辽西的五十门重炮,已经在卧牛沟里丢掉了三十门,就剩下镶黄旗汉军掌管的这么二十门了。
却说到了卯辰之交,各个梯队即在松山城外部署完毕,马光远、马光晖兄弟随即下令镶黄旗汉军所有乌真超哈牛录点火开炮,开始炮击松山城。
镶黄旗汉军带来松锦前线的二十门重型红衣大炮,一字排开,冲着松山城的西墙一齐开火,一时间硝烟弥漫,炮声隆隆,声势极为骇人。
十几斤重的实心铁弹,刹那间飞驰而至,打在松山城的西墙上,发出咚咚咚咚的撞击之声,被击中的砖石瓦块瞬时化为齑粉,四下飞溅。
有几门红衣大炮没有调整好射角,它们射出的弹丸直接越过城头落入城中。
有的击中房顶,直接洞穿房顶,有的打中墙面,则直接洞穿墙面。
中者无不粉碎,威力十分惊人。
守卫在松山城西门上的夏成德所部将士,一边高声惊叫着“敌袭”“敌袭”,一边快速躲藏在城垛子后面。
同样身处城头的夏成德,早在年初的时候,就见识过类似的场面,经历过类似的重炮轰击,所以并不怎么慌张。
现在的松山城西墙是他亲自带着人花费了小半年的时间重修起来的,能不能经得起这样的炮击,或者说在这样的重炮轰击之下能够坚持多久,他的心里还是有数的。
所以当满鞑子的重炮轰击一开始,夏成德除了暗叫自己倒霉,感叹自己守卫的西城又成了满鞑子攻击的重点之外,其他的倒也应对得当。
他一边叫人向总兵府报告满鞑子的主攻方向,向杨振请示何时可以开炮还击,一边猫着腰隐身在城墙后面,喝令城上士卒就地俯身,分散隐蔽,耐心等待满鞑子炮击停止以后必然到来的步兵攻城。
松山西门瓮城的棱堡式炮台上面,部署有一门重型红夷大炮,但是对于这门重型红夷大炮的使用,杨振却有明确的命令。
关于这个问题,杨振的心虚也很复杂,作为松山总兵,他当然不希望满鞑子的重炮轰击,对松山城的破坏过大。
可是如果满鞑子的重炮轰击无效,或者说根本损伤不了松山城的城墙,那么满鞑子派出后续的攻城人马接近城墙吗?
如果他们不接近城墙,那么把满鞑子放近了打的目的岂不是要落空了吗?
一旦如此,杨振希望凭借坚城,对满鞑子军队予以大量杀伤的计划,就将无法实施了。
而一旦满鞑子挟仇带恨对松山城发起的攻坚战,变成了长年累月的围困战,那就麻烦了。
而且时间越长,对身在城中的杨振所部官军就越是不利。
那样的话,辽西的这个局面,岂不是又变成了满鞑子围点打援的形势了吗?
只不过到那时候,松山城里的自己就变成了被围的点,变成了满鞑子钓鱼的饵。
杨振打生打死辛辛苦苦这么久,可不是为了让辽西的局面,在一夜之间,又回到年初松山被围的那个形势之下。
所以,对于这一次的松山城保卫战,杨振对夏成德和吕品奇皆有叮嘱交代,不管满鞑子主攻方向是西城,还是南城,都要先尽可能地忍耐,宁肯城防工事承受一些损失,也要把满鞑子放近了再打。
只要不是面临真正的危险,西门瓮城和南门瓮城上的红夷大炮,皆轻易不要动用。
这其中的节奏把控,杨振也说不好,只能在战事的进展之中临机决断了。
而这一点,也正是他没有把城外那些缴获的红衣大炮运回城中部署的另外一个原因。
满鞑子重炮对松山城西门及其附近城墙的猛烈轰击,从早上开始之后,便再也没有停歇过。
好不容易修葺一新的松山城西外墙,在满鞑子重炮轰击之下,很快就再一次变成了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样子。
包括突出在西门外面的棱堡瓮城,也被满鞑子重炮打出的硕大弹丸打得坑坑洼洼,许多地方都露出了原本被外层夯土包裹着的条石墙体。
城墙外侧凹凸形的短墙,垛子,更是别破坏殆尽,以至于夏成德不得不将城上守卫的士卒,大批量地撤下城墙。
与此同时,松山西门外离城稍远的几条与城墙平行的壕沟,也被满鞑子派出的大批步卒陆续填平了好几段。
在此期间,夏成德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到总兵府请示,是否可以动用瓮城炮台上的那门红夷大炮,以便迫使满鞑子的重炮阵地后撤,但都被杨振否决。
时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松山城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不安,这种一味被动挨打,能还手而不还手的情况,让所有人都牢骚满腹。
而身在总兵府里的杨振,表面上虽淡定自若,但是他的内心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卧不安,备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