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纤盈走后屋里又变得静寂。灯火昏黄林熠修长的身影在地毯上拖曳成更长的一道黑影。
酒空了心倦了不知此刻的血盏天外已到了什么时辰。
忽然在他的床前多了道黑色的影子一阵风吹过油灯闪了闪爆出劈啪的火星。
林熠倚靠在枕上微合的眼睛徐徐睁开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什么也没说。
原来来的不是她他的心里微微感到一丝失落。
她又是去了哪里?
黑影静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你的伤势比我预想的情况要好很多。”
“在你的预想中我如今恐怕只比死人多口气吧?”林熠笑笑说道:“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探望我真是让人有点受宠若惊。”
“我给你带来了一坛药酒”虚浮的影子轻轻颤动了一下凭空冒出一个酒坛稳稳落在桌上。黑影接着说道:“老南听说了你的事很想见你。等伤势好转了就回无涯山庄一趟。到时候我再为你设宴庆贺。”
林熠紧盯着桌上的酒说道:“这是用酒中仙泡制的吧?真想立刻尝一口。可惜我答应过青丘姥姥一天的酒量不能过一斤。还是省着点喝吧。”
龙头的影子很飘忽问道:“她为什么要给你下这个规矩?”
林熠审视龙头的影子眨眨眼笑道:“是我作为请她帮忙的交换条件主动提出来的有什么不妥么?”
龙头摇摇头并未回答说道:“记着将这坛酒喝了你至少可以提前十天复原。”
林熠笑道:“多谢关照。对于美酒我本就是来者不拒的。你千里迢迢赶来看我不会只为亲手送上一坛药酒表示慰问之情吧?”
龙头道:“木太君方才和你谈了很久她是否告诉了你千仞神木的秘密?”
林熠脸上的表情更加轻松回答道:“她只说了些血动岩目前的情况叮嘱我好好休养。至于千仞神木的事情当然也谈到了。”
“短短月余你便取得了两卷《云篆天策》效果之佳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龙头道:“看来我没找错人我们的合作必定前景光明。”
林熠道:“其实你早已铺好了路我不过是按部就班完成而已。”
龙头道:“并不像你说的那么轻松。听说那个黎仙子就险些认出你被老峦先一步处置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林熠淡淡道:“这是我和老峦之间私下的一笔帐。你放心我不会因私废公。”
龙头没动彷佛是在探测林熠的内心良久沉声说道:“你现在的修为尚远不及当年的魔圣聂天。破日大光明弓未伤人先伤己日后最好不要再动用。等无涯山庄事了我会再拨给你一队兽营武士。有了他们我看天下再有几人能够轻易伤得了你?”
林熠隐隐感到回无涯山庄并非表面那样简单。他问道:“兽营武士是什么?”
龙头道:“到时你就明白了。你先把伤养好我会派人通知你何时回无涯山庄。”
话说到这里林熠知道龙头打算离开了。他顿了一顿问道:“什么时候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杀害了先师嫁祸于我?”
龙头的影子里锐利的目光一闪像道雷电刺入林熠的眼眸令他灵台陡地一震。
龙头冷冷问道:“是谁告诉你我知道杀害令师的真凶?”
林熠心头一沉醒悟到自己无意间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他飞快转动念头徐徐回答道:“记得你说过会帮助我查出真凶。如果你的手里没有一点线索不是在骗我就是在敷衍我。”
龙头的“面色”渐渐柔和回答道:“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不会食言。所以你无需担心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让你如愿以偿。”
林熠微微点头道:“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但愿你不是在骗我。”
影子消失了林熠长长呼了一口气才现自己背后的衣衫已被冷汗湿透。盏茶不到的时间他消耗的心力简直抵得上再拉动一次破日大光明弓。
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已印证了三件事。
林熠费力地探身从桌上搬起酒坛不料手上无力酒坛一松向地上坠去。
从侧旁蓦然亮起一道光有人轻轻伸手托住坛底冷冷道:“酒有那么好喝么?”
光影一闪青丘姥姥飘然站到床前。林熠心中一喜笑嘻嘻道:“我一个人闲着无聊不喝酒又能干什么?”
青丘姥姥将酒坛摆回桌上林熠问道:“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不愿回来了呢。”
青丘姥姥漠然道:“空桑珠在你的手上还担心我会跑了么?”
林熠伸了个懒腰说道:“奇怪你的声音明明冷冷冰冰特别难听可我现在听起来怎么觉得特别的舒服?”
青丘姥姥毫不领情道:“看来你的确是闲得慌一个劲没话找话说。”
林熠不以为忤笑呵呵道:“你刚才有没有遇见龙头?我无意提起一天只能喝一斤酒的事他似乎听了有点不高兴。”
青丘姥姥寒芒一闪沉声问道:“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林熠咕哝道:“今天怎么了人人都拿我当犯人审问?放心吧我又不是傻瓜。我只告诉他这约定是由我主动提出的与你无关。”
青丘姥姥面色阴晴不定半晌不语。
林熠诧异道:“莫非这里面真有什么文章?”
青丘姥姥一字字道:“藕荷给你的每坛酒里都掺入了刺激魔心的“天梵膏”。长期服食修炼破日七诀固然事半功倍但你的仙家根基却会在不知不觉里慢慢消退。那日血奕天的情形已是极好的证明。”
“藕荷?”林熠心底涌起一阵寒意涩声道:“她知道真相么?”
“她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清楚掺入酒里的究竟是什么。”青丘姥姥回答说:“假如她敢向你透露半点立即就会消失。所以你也不必怪她。”
林熠抬头笑道:“我千小心万留意终究还是着了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告诉我?”
“不错我很早就知道。因为天梵膏本就是我亲手配制的。你现在已臻至射日诀的境界魔意日盛今后也不再需要天梵膏补助。”
青丘姥姥道:“当然你可以放开量尽情痛饮了。”
林熠沉默许久也再提不起喝酒的心情转开话题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兽营武士?他们是群什么样的人?”
青丘姥姥冷冷道:“严格说来他们已不能算人。这些人原本都是正魔两道的高手经过二十余年的长期改造逐渐和魔兽同化并衍生出许多魔兽独有的特性。他们仍能够听得懂人语也可以回答简单的问题可身上更多的却是兽性。”
林熠冷然道:“这就是你在猎苑多年苦心研究的成果之一吧?”
青丘姥姥道:“你替天行道的心又热起来了么?是不是在后悔那天没杀了我?”
林熠冷静下来回答道:“如果我那天杀了你才会真的后悔。无论如何你我都是曾经同生共死的朋友。何况我清楚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青丘姥姥冷笑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你以为我听了这些话后会很感动么?”
林熠摇头道:“恰恰相反。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每一个人。包括龙头、藕荷、老峦当然也包括你在内。我也没指望感动你只是自己心里有些难受和郁闷。”
青丘姥姥淡淡道:“你弹指之间连破金阳堡、血动岩正该夸耀得意的时候又难受郁闷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林熠怅然说道:“或许等知道的那一天就已经晚了。”
他静静注视灯火的跃动忽然觉得自己的命运也便如它一般的在默默燃烧却能被任何一阵微风身不由己地吹拂向未知的方向。
哪天灯火熄灭了曾经的灿烂和光亮也将一起随风寂灭。还会有谁能够记得起那盏灯、那点光?
“你的伤—”他轻轻说道:“怎样了?这些天过得还好吧?”
青丘姥姥答道:“这些日子我都在血奕天修炼疗伤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血奕天?”林熠一怔道:“那里不是已经完全成为一片废墟了么?”
“毁的是千仞神木但极冥魔罡仍在。”青丘姥姥道:“你忘了那日我们进入千仞神木结界后的情景了么?”
林熠眼睛亮了起来说道:“我懂了你在借用极冥魔罡补充精元。而我也可以照葫芦画瓢吸食炼化极冥魔罡。这样真元生成的度何止是一两倍的增加?”
青丘姥姥淡淡一抹笑意浮起道:“孺子可教总算还不是太笨。”
傍晚时分丁淮安、朱武、瞿稻和老奉来了。几人都换上了光鲜的新衣看上去精神焕身上的颓废肮脏一扫而空。
寒暄几句众人说起那日血奕天中的浩劫景象都是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