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春说着,只见大门口戏台下面,来了伙肤色不等,式不等的人。嘴巴轻轻叽喳。在我眼里,他们该是日本人,或者台湾人。
我信口一说。王建春笑:“哈,你的眼力真不错。他们是日本和台湾戏剧专家。应湖南戏剧家协会邀请,来凤凰考察傩戏。今天上演第一处叫《搬开山》。这处戏是在傩戏当中,最古老的。其他地方已失传。是傩戏里的活化石。”
高兴得很,才到凤凰,就碰到这好事。正准备静下心,好好看这戏剧活化石。
不想,这戏一开场,就吵得死人。原来这傩堂戏,根本就没有管弦音乐,通场全为锣鼓伴奏。不过它的节奏明快,曲调流畅,剧情幽默风趣,富有古老而浓郁的神秘色彩。
本来我还有些听得懂,这近似四川话的凤凰话。可它变成那拖了音的唱腔,就全听不明白了。看那演员们在台上跳来舞去,倒是极为有趣。我想,这戏如果放到欧洲,或者是美国去上演,说不定,就像我们听摇滚那样,他们也会听得有滋有味,也不一定。
王建春在耳边,开始大声说戏了:“它全部用的是我们本地的方言,通俗易懂,具有‘土、俗、纯、细’四大特色。所谓‘土’与‘俗’,即再现当地的古风古俗,技巧简单,听起来有种古老原始的自然美。所谓‘纯’、‘细’,即表演细腻,入情入理,反映民众生活、劳作、纯朴*真。”
“宣科,你知道吧。”看着台上让人震耳欲聋的戏,我大声插话。
“知道,你说的,是云南丽江的那一位?”我点点头。
“是搞纳西族音乐的老头,和我一样的,也是我们文化系统的。”
“这种戏,要是有人能像他们那样,搞出来一些特点,那就好了。”
“我们也准备,像他们那样子搞。文化部门现在正在物色人选。他们有宣科那样有才能,有毅力的人,才有了今天的纳西音乐。我们凤凰的傩堂戏,只要好好地走这一条路,我想会有一定的成绩。”
“是,很有潜力的。”
“你要知道,我们的沈老先生,看这个戏,那看一回,是哭一会。次次来,想起主意,都想看看。看不到,还很不开心。像没有吃饭一样。”
凤凰人有一点儿文化的,受过一点儿教育的,一说起沈从文,那模样就有点儿得意。他们不说沈从文,也不说沈先生。说的是沈老先生。王建春他一说起沈老先生几个字,简直就像是在说自己家里的长辈。
“他喜欢看听。”
“他不是看,那是听。听得那是如痴如醉。连他们那些老艺人,都像找到了知音。隔三叉五,见了我总要问一句,沈老先生几时来啊?人家哪里会再来。人在白京,年纪又大,情况又不好,几十年里,总共才回了一两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