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一连数日,贯良都是与王惜君过的其乐融融,两人除了未曾生进一步的关系外,便如生活在人世间的一对神仙眷侣一般,每天不是看那日落月升,便是赏那鸟语花香,日子过的让贯良浑然想把一切忘掉,只想陪着王惜君一起地老天荒。

这一日,两人又相携出门,看着头顶日渐炎热的太阳,王惜君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忧伤道:“贯大哥,时间为何过得如此之快,我们相处不过数日,现在竟然已是六月了”。

贯良握住王惜君的手,微微一笑道:“君妹为何悲伤若斯,你我不是相处的甚好么”。

王惜君低下头,微微一叹道:“贯大哥,你不记得你还要赶考了,贯大哥,我可不想让我成为埋葬里的温柔乡、英雄冢”!

贯良闻言心中亦是一阵悲伤,同时又是一阵感动,握住王惜君的手一紧道:“君妹,我便是离去了,但是我的心也一定是日夜守候在你身边”。

王惜君微微一叹道:“大哥,我可不想让你把心都留在这,作为一个男人,始终是大业为重”。

贯良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君妹,我贯良对天誓,一旦功成身就,便一定迎娶君妹”。

王惜君闻言一笑,白净无瑕的脸蛋,在阳光下便如绝世美玉一般的晶莹剔透,看起便如刚从图画里走出来的绝世美人一般。她原本低着头,此时也抬将起来,对着贯良盈盈笑道:“大哥,今天我便亲自为了做菜饯行吧”。

贯良闻言大喜,道:“好,我也要陪君妹一起做饭”。

王惜君伸指轻轻点在贯良额头上,嗔道:“大哥,难道不知君子要远庖厨吗”?

贯良呵呵一阵傻笑,心中更是泛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幸福。

王惜君做的饭菜很香,贯良却有点不舍得下箸,他心中知道,这饭一吃完,便是他们的分离之时。黯然**者,为别之一字而已。

贯良不吃饭,王惜君亦是看着他不吃饭,小荷此时也早早避将道了别处,惟留下两人默默相视。

不管贯良心中如何,分别之时,始终是要到来的,贯良心中也不愿意,被人看成是一个只会留恋于美色之人。当下强忍住心中的酸楚,朝王惜君道:“君妹,我便要走了”。

王惜君看着他,点点头道:“大哥,我知道,你走吧,你的行囊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还是放在你的竹篓里”。说罢,用手一指竹篓所在位置,续道:“大哥,在里面我还放了一个东西,我说是如果、如果大哥遇到什么事,就可以拆开那东西,上面会教你怎么做的”。

贯良点点头,虽然那东西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东西一定是王惜君异常珍贵的东西。当下起身背起竹篓,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眷恋之情,扭头便朝外大踏步走去,走了许久,贯良回过头来看时,依然是看到王惜君依靠在院门处,遥望着他。

贯良一路向北向着开封而行,一路上地势日渐平坦,天气也是越来越热了,身穿这一声长袍走在路上,更是汗流浃背,贯良恨不得自己打上赤脚,站在冰块之上,这才会觉得稍加舒服。唯一让贯良宽心的是,一路上都是顺着官道而行,不会弯路错路。也许是六月的天气太多炎热,官道上除了偶尔有骑马而过的路人,或者是坐在马车里,悠然自得的喝着酸梅汤的达官贵人们,已经绝少有行人徒步了。不过,官道两旁的农田里,农夫们越的忙碌起来,贯良从小便懂得农活,看着这农田里的庄稼的长势,便知道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了。

顺着官道走了数日,天气越来越热了,眼看在白天的时间,已经不能再赶多少路程了。现在贯良一天中能走个二三十里已经是万幸,而这二三十里,贯良还要趁着早上或者旁晚天气凉的时候才行。好在现在已经快到开封,贯良心中倒也不愁自己会在春闱前赶不到那,索性一路上走走停停,图的几分自在,在歇息的时候,贯良便拿起书温习功课,这样也算是一举两得。

如此走走停停,这一日,贯良从客栈出走到东明境内,天色突然大变。出门时还晴朗的天气,半道上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同时一阵阵的山风夹带着地上尘土刮将起来,眼看就是一场暴雨要来了。

眼下这情况,让贯良不由的一阵紧张,自己处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看来被大雨淋湿全身,亦是不可避免了。贯良用手托了拖身后背着的竹篓,暗道:这雨要是下来,自己宁愿全身湿透,也不让着竹篓里的书给淋湿了。

风越来越大,一时间整个世界都被吹得飞沙走石起来,贯良感觉自己的身体,彷佛也要被这狂风给吹走。风中,贯良低下头,努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子,刚才的大风不但迷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睛酸意直泛,同时也灌了他一口的土腥味。贯良揉揉自己被沙子迷住的眼睛,举目四望,现在他只想找一个地方能够避避雨,要知这风一过,接下来的便是倾盆大雨了。

贯良顺着风势,胡乱的朝前跑着,虽然前面有没有能避雨的地方,他无从知道,但是跑跑总比坐以待毙的好。朝前跑了数十步,风已经慢慢的小了下来,随着风住,已经不断有豆大的雨滴落在他的身上了。

贯良一边奔跑,一边四处张望,只是入眼处,除了一望无际的半黄麦田,便是连一棵大树也没有。贯良正自失望,突然看到前方远处,露出一小小的草亭顶子,那尖尖的顶子,此时在贯良的眼中便如那救命之物一般。贯良心中大喜,暗念声观音菩萨保佑,便自向那草亭跑去。

说来也是凑巧,贯良刚跑到那草亭,外面已是下起了倾盆大雨。看着草亭外大雨淅淅沥沥的不断落下,贯良心中不由得十分感慨,心中对着建造草亭的主人,也分外的感激。瞧着这雨的架势,看来是一下子停不下来了,贯良坐在亭子里,望着外面因为水汽蒙蒙而交结成一片的天地,自语道:“这雨可下得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歇下来”。

贯良枯坐在亭子里,正感到有点百无聊赖之际,忽的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如此大雨,能听到这马蹄声,贯良不觉感到一阵愕然,回看去,雨幕中,一行马队正在向着自己这个方位疾驰而来。风雨声中,那马蹄声由远而近,声音越来越大,而那马队一行的身影也越来越是清晰。贯良在心中默数了下,这一行人估摸有十来个,胯下骑得都是一色黑马,身上都着青衫,腰悬利刃,虽只有十数人,却是给贯良一种铺天盖地之势,心中但生出一种:“青衣似剑、黑马如铁”的感慨。

那为的人似乎看到了贯良所呆的草亭,但见他轻勒缰绳,将马头稍稍偏转,竟是向草亭直奔而来。尽管风雨声很大,贯良依然听到为的那人道:兄弟们,风急雨大,我们先到那凉亭避避风雨如何?。紧接着贯良便听到跟着他的那群人轰然道:“好”,那剩下的十余骑亦是掉转马头直向凉亭而来。

马蹄声急,那行人不到片刻便已到草亭外面,但听得一阵马嘶,马蹄声骤然消失,继而便听到那群人翻身下马,脚踩在水地里的声音。

贯良听到那群人下马向凉亭走来,本来依照贯良的个性,是不喜与这些舞刀弄枪的人接触的,但风雨中无处可避,却也只能是呆在这草亭之中。

那群人走到近前,这才现草亭里还呆着一人,不由都是一阵惊咦,更有人“刷”的一下,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

那为之人略瞟了贯良一眼,知道眼前这书生打扮的人,方才是被凉亭的柱子挡住,所以才看不到身影,只是看他身无利器,应是威胁不大,当下将手一挥,示意手下安静下来。他身后那群人看到为之人的动作,也纷纷将抽出的利刃归鞘。

这草亭本来就小,这一下子拥进来十几人,登时觉得拥挤起来,贯良将原本放在地上的竹篓拿了过来,抱在怀中只是低头不语。

那群人看到贯良久久不语,也没有其他动作,便渐渐放松了警惕。一时间,浑然不觉贯良身在其中,各自说起自己所遇到的一些趣事来。

那这人本来就都是些粗豪汉子,说起话来自然是与贯良这般的书生气大不一样,说起一些荤段子黄笑话来更是一个接一个,浑然将身在其中的贯良忘却。

这草亭中本来就挤,那群人又很吵闹,要不是现在在下雨,贯良巴不得早早离开,省的受这腌臜泼辣之气。只是那群人说的兴起,越来越是激动,也将贯良的位置挤得越的小将起来。贯良本是一文弱书生,在被挤的实在受不了后,忍不住“哎哟”叫唤了声。

这哎哟声混在噪杂声里,不仔细听原本是分辨不出的,但也不知道那为之人耳尖还是什么,将手一挥示意自己的人停下嘴来,同时分开众人走到贯良身边,微微一礼道:“这位公子有礼了”。

贯良见那人朝自己说话,微微一怔,却是不敢失去礼数,还礼道:“不敢,请问阁下找我什么事”。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面带诚恳之色,抱拳道:“今日途遇大雨,这才来这草亭之中避雨,不曾想公子也在这,却是打扰公子了,不过这想来也是缘分”。

那人虽然也是腰悬长刀、青衫装扮,但是在这群人里却是如同鹤立鸡群般。虽然也是浓眉大眼脸色黝黑的北方汉子气概,但是面目间看不到一丝的彪悍之气。这汉子个子亦是极高,贯良本来个子不矮,但要是站在这汉子面前,也要矮上一头。而那抱拳的两只手,看起来更是粗壮惊人,彷佛蕴含着千斤之力一般。本来贯良以为自己一向便讨厌这种鲁莽汉子,但不知为何一见到这人,心中便平生出一种好感,当下微微一笑,学着那汉子样子,一抱拳道:“看来小生确实与阁下有缘。只是不知阁下找小生何事。”他原本口称为我,此时却改为小生,实在是心中不远托大之意。

那汉子哈哈一笑,面上露出喜悦之色,铿锵道:“无事无事,只是四海之内皆兄弟,路途碰见打个招呼而已,还请问公子贵姓”。他说话声音极大,隐隐间更是有铿锵之声,中气十足。

贯良道:“小姓贯,单名良,字庚寅。你称我贯良即可。不知兄台贵姓”?

那汉子又是哈哈一笑,向前一拍贯良的肩,道:“原来是贯兄弟,我姓童单名一个诚字字连平,贯兄弟叫我童诚就可”。

贯良被童城一拍,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哦”了声,淡声道:“原来是童兄”。说这话时,他心中却是暗道着这童城实在有些鲁莽。

童诚尴尬一笑,黑黝黝的脸上也看不出是否红了,搓着手,道:“贯兄弟,做哥哥的实在不好意思,平时大力惯了,忘记了贯兄弟是一介贯兄弟为何在这荒郊野外独行呢”,他说这话时脸上也是一片疑惑之色,似乎就觉得贯良这样的书生,实在不应该一个人在外独行,而在说话的同时更是口称哥哥,便真如贯良是他兄弟一般。

贯良微微一笑,但觉面前这童城心直口快,性情豪爽,心中也不想隐瞒,道:“小弟便是要参加今年的春闱,只是家中贫穷,买不起马,只能是徒步前往京师”。

童诚脸色一肃,大为惊讶,道:“贯兄弟竟然有这等毅力,真是让人佩服啊,看兄弟是南方人,一地北行,可是不近”。

贯良点点头,微笑不语。

童诚见贯良如此,续道:“兄弟,你别不说话,做哥哥的确实佩服你”,说罢一指周围的人道:“你看我这些人,哪一个不是雄赳赳的北地汉子,可是跟随着哥哥跑了次南方,还不是累的做鬼叫”。

他一说到南方二字,他的手下中已有人咳嗽出声,虽是没有明说,但贯良也知道这是提醒他不要像自己透露秘密。

童诚大手一挥,大声道:“无妨,这些事,有什么不能跟贯兄弟说的,何况就是南方二字”。原来童诚性格中最是粗中有细,要不然也不会注意到贯良先前一声的哎哟,而这次手下故意的咳嗽声,他也自是心中明白,因此有此一说。

外面的雨依旧一直在下,眼看着一时也停不下来。看到童诚跟贯良这个书生甚是相合,童诚的一干手下也停止了刚才的嬉笑言谈,只是静静的听着。

这童诚也不知为何,与贯良越谈越是投机,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之感,而称呼也由之前的贯兄弟变成了兄弟了,更是自称哥哥不绝。

只是贯良一向沉稳,对于童诚的称呼倒也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是称之为童兄。

这真是一场豪雨,足足从早上下到了下午,这才停了下来,再看看过往的道路,到处都是积水,泥汀一片。

看到雨停,贯良也顾不得再和童诚说话,只是看着这外面被这暴雨淋的狼藉一片的地面,心中不由得暗暗愁,看来自己又得忍受着泥汀道路,在这黄汤烂泥中跋涉前进了。

见贯良不说话,而是举目看向凉亭外,童诚也知道雨停了,当下“哎哟”一声道:“兄弟,这雨已经耽搁我不少时间了,现在雨停了我得马上走了”。他本来性格便有些急,说完这些话,便往草亭外走去,同时解开拴马的缰绳,踩上马镫便要走了。

他的一干手下看到童诚出去,也跟着一起解开拴马的缰绳,一干人纷纷跨上马,正待夹马便走。童诚突然“哦”的一声,伸出一只大手,一拍自己的脑袋,冲着草亭内的贯良喊道:“兄弟,你看我真是傻了,竟然忘记给你留一匹马”。说完,话声一转冲着自己身边的骑士,一扬马鞭,嚷道:“杨大虎,你给我下马,将这匹马留给我兄弟,你跟张大鹏共乘一匹回去”。他话音极大,这声音便像是咆哮而出。

贯良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那杨大虎已然下马,将马缰绳拴在草亭的柱子上了,朝贯良一拱手道:“贯公子,小人奉公子之命,将这马留与贯公子了”,继而跟那张大鹏挤在一匹马上了。

眼看童诚一干人要走,贯良心中大急,在他心中,平白无辜受人好处却是不好,当下喊道:“童兄不可,童兄不可,你我萍水相逢,贯良又怎么能接受这重礼”,他心中甚急,便是这话说的也是又快又急。

童诚扬了扬手中的马鞭,指着拴在草亭柱子上的马,朗声一笑,道:“兄弟!你我相逢如故,童诚今日也不知为何,但一见兄弟,便觉冥冥之中与兄弟有缘。这马便作为哥哥的礼物,送与兄弟作为脚力却又如何,兄弟休得推脱”。

贯良苦笑一声道:“童兄你太过抬爱,贯良实在承受不起啊。这马你还是牵走吧”。说罢,他便是连连作揖。

童诚侧身避过贯良的行礼,朗声一笑道:“兄弟,难道你我今日交情便比不上这一匹马么,这马要与不要,都在于兄弟你,反正我是留下这马了”。说罢,将手中的马鞭,往马屁股上用力一挥,那马儿吃痛,一声长嘶,翻开四蹄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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