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过。”唐子风坦率地说,“不过,周厂长说他无法接受这个方案。”
“他说过为什么吗?”苏荣国问。
唐子风说:“说过,周厂长认为,现在谈搬迁的事情,不合时宜。如果滕机正处于蒸蒸日上的状态,能够给职工优厚的待遇,那么厂子搬迁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但现在滕机的经营状态不容乐观,原本就是人心思动的时候,再把厂子从市区迁到郊区,不可避免地会带来职工思想的激烈波动,一些有能力的职工甚至可能会选择离职,这对于滕机来说,就是雪上加霜了。
“市里答应给2000万的补偿,这笔钱连新建厂区都不够用,更别奢谈更新设备和产品研发。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够让滕机再苟延残喘一两年,最后会连一点起死回生的希望都没有了。”
“这个……也不至于吧。”谢达硬着头皮说,“我和周厂长讨论过。市里同意另外拿出一块土地,当然是在郊区的土地了,置换给滕机。滕机搬迁过去之后,只需要新建一些车间。考虑到滕机现在的生产任务也不满,所以一时也用不上太多的车间,这样就可以省下一些资金了……”
说到这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说不下去了。2000万对于个人来说,的确是一笔大钱,但对于一个有5000多职工的厂子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即使全部留下来做为工资,也就能够撑上一年时间。更何况,搬迁一个厂子,哪有不建厂房的道理,而这些钱用来建厂房,的确是杯水车薪啊。
其实市政府对于这个问题也有过讨论,有人提出应当给滕机以更多的补偿,比如4000万,或者6000万,至少要让滕机能够恢复生产,而且多少还有点流动资金。不过,另外一派观点认为,滕机已经没什么希望了,现在给它更多的钱,完全就是浪费,还不如把这些钱留下来,等到滕机破产的时候,至少还可以用于善后。
这样的话,谢达是不方便直接说出来的,但周衡与唐子风此前分析滕村市的用意时,已经猜到了这一层。
“苏市长,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其实滕村市对于滕机,已经是不抱希望了?”
唐子风把头转向苏荣国,平静地问道。
苏荣国想了想,反问道:“唐厂长,你觉得滕机还有希望吗?”
“我觉得,事在人为吧。”唐子风答道。
苏荣国看了看众人,又把目光投向坐在唐子风下首的吴定勇,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唐子风明白他的意思,说道:“苏市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小吴是我的秘书,跟了我很多年,有关的纪律,他还是了解的。”
“嗯嗯。”苏荣国不置可否地嗯了两声,然后说道:“唐厂长,咱们也是明人不说暗话吧。的确,市里对于滕机未来的发展,有些悲观。目前我们这一片老工业基地的国企情况都非常不好,滕机前些年在经营上就陷入了困境,周厂长接手之后,情况比过去稍好一些,但也不容乐观。
“更重要的是,周厂长已经是58岁的人了,而且还是部里派下来的干部,我们估计,他在滕机也不会呆太久。正如你说过的,一旦他离开了,滕机内部找不出其他人可以挑起这副大梁,让滕村市派人去接手,我们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这样一来,滕机出现严重亏损,甚至破产,都是极有可能的。市政府不能不预先做出一些准备。”
“所以你们希望滕机把现在的土地腾出来?”唐子风问。
苏荣国说:“腾出这块土地,目的也是为了使市政府未来能够有力量安置滕机的下岗职工。唐厂长说得对,这块土地的价值,的确不止2000万,如果运作得当,卖出1亿也是有可能的。
“市里的想法是,先用2000万的资金,从滕机手里把这块土地拿过来,找开发商进行开发。未来取得收益之后,就可以把这笔钱作为滕机职工的安置资金。当然,再多的钱,也无法把滕机的职工永远养起来,职工们还是要积极开展再就业的。
“有了这笔钱,我们至少可以为职工们争取到一个缓冲的时间,比如三年,或者五年。到时候国家的经济状况可能也好转了,会有更多的资金用于帮助我们老工业基地脱困,这样这些职工的生计也就有保障了。”
“市领导真是用心良苦了。”唐子风由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