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城紧邻海岸不远,出城五十里,远方的舰只就遥遥可见。
易锋寒与刘方并驾齐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谈笑风生,恍如多年好友。
刘方忽然勒住马匹,笑吟吟地道:“五十里到了。”
易锋寒转头看了看远方跟在后方、蠢蠢yù动的隆北起义军,大笑道:“我们走得好快。”
刘方笑容收敛,正sè道:“千户此去珍重,在下自当管制部属,不让他们sāo扰您的旅程。”
易锋寒叫过易尝:“率领队伍赶快去水军军营与司空将军会合,我与刘将军还有话要说。”
易尝略一犹豫:“千户,不如由我……”
“去!”易锋寒一声断喝,止住易尝的说话:“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婆婆妈妈的?!”
易尝一咬牙:“末将遵命!”接着转身高呼道:“诸位兄弟,保持阵列不变,急行军速度,罢扬鞭策马,一路冲到队伍前头,领着易家军绝尘而去。
刘方凝望着易锋寒:“千户不相信在下?”
易锋寒长叹一声:“我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东东儿。这次你放我出城,恐怕已经埋下异rì祸根,自你从贼以来,家中父母妻儿均被官府残杀,这渭州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何不随我一起去神州看看?”
刘方仰首望天,徐徐地道:“我之所以追随东东大王,就是看不惯这人吃人的世道,想要凭着自己一腔热血、一颗铁胆,改换一副新天地,如今成功在即,你叫我离开?”
易锋寒冷笑道:“这世道改变了么?”
“改变了!”刘方仿佛变了一个人,目光炯炯地望着易锋寒,眼中满身狂热:“你始终还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你根本不愿意与老百姓平等的生活!所以你才觉得这世道没有变。只要你愿意去看、愿意去了解,你就会知道,现在的渭州,是老百姓的天下!我们隆北起义军,是代表百姓,而不是代表豪门望族,在治理国家!”
易锋寒淡淡地道:“无非是旧的豪门消亡,新的豪门崛起罢了。嘿,代表百姓,哪一个朝廷不是代表百姓?我在易水郡接济灾民、废除家奴制,难道就不是为了百姓?”
“你们不是代表百姓!”刘方厉声道:“你们代表的是官僚、豪族的利益,你们为百姓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盘剥百姓!接济灾民是为了让他们失去反抗的决心,忍饥挨饿甘当顺民!废除家奴制是为了缓和地主豪强与家奴之间的尖锐矛盾、鼓励垦荒,欺骗百姓为你们易家创造财富!”
易锋寒冷冷地道:“如此说来,我行善,就是麻痹愚弄百姓,我作恶,就是暴露统治者的残暴本质。是不是?”
刘方闻言情绪冷静了一些,讪讪地道:“千户宅心仁厚,在下也是很佩服的,但是只要你站在家族的立场上看问题,就无法真正贯彻老百姓的利益。”
易锋寒哼道:“我以为东东儿天纵之才,想通了什么大道,原来不过是抄袭荆州那妖言惑众的阶级学说,妄言欺世。嘿嘿,那我就睁大眼睛看着,看你们能够捣鼓出什么平等出来!”
刘方怒道:“易千户!我敬重你是个君子,你却腹诽我们的为人,岂有此理?!”
易锋寒心中感慨丛生,思绪不由得飞到昔rì蜀州求学的rì子,心中暗自笑道:“说起这种学说啊,就连言九天那种贫苦出身的学子都是不屑一顾的,呵呵!”想到这里,心神一收,转向刘方,讥笑道:“你可知道这种学说面世三百年,应者寥寥,从来没有人将之付诸实行?在其发源地荆州,阶级论只是一门偏门学说,真心信奉者几近没有,在言论zì yóu、学风开放的蜀州,阶级论也是拿来作为治学不严谨的反面例子!盖因人生世上,分为贤良不肖,原因复杂万千,父母、师长、朋友、书籍、秉xìng、经历等等影响,均可改易人的心xìng理念,阶级只不过决定了某些经历和环境条件,还有太多变数不在其中,简单把人按照阶级分善恶、以立场定是非,纯属以偏盖全、混淆黑白,不过是煽动愚夫愚妇替自己谋取私利的无耻行径,治学如此,其道已非,治国如此,其心已偏。如今东东儿侥幸得势,也不过是借助百姓的幌子,逞一己之私。刘兄慧眼如炬,难道不知?”
刘方肃容道:“东东大王出身贫寒,深知民间疾苦,得登大宝后,必定能够善待百姓。如今夺取天下过程中的手段,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就算有过激的地方,也属情有可原。易千户,胜败兵家常事,输了就骂人可不好啊。”
易锋寒被堵得无语,暗自恃道:“这刘方如果不是像东东儿这样的伪君子,就是一个沉浸在自我幻想中的狂信徒,再与他辩论是非,实属无聊。”于是呆愣愣的望着刘方,过了半晌才道:“我只是跟你闲聊拖延时间,孰是孰非我并不想多费唇舌。既然你认为你们是对的,我还是衷心祝愿你们能够把渭州治理好。”
刘方道:“千户这么说话,想必是可以放我回去了?”
易锋寒微一点头,他适才一面说话,一面观察易尝等人去向,现在易尝等人已经到了海边,刘方所部追之不及,刘方也就没有了挟持的必要:“刘兄保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