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豪如此豪爽,自己也不好再藏量。程宗扬放开酒量,大喝一场,结果到这会儿还没回过劲儿来。
“汉国这酒风太狠了。”程宗扬感慨地摇摇头,“对了,他们喝醉了唱的那个什么歌——蒿里什么什么的?”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朱老头唱道:“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对!就是这个!呃……”程宗扬酒劲上来,又吐了几口,喘着气道:“这什么破歌?鬼气森森的,我听着汗毛都竖起来了,一阵一阵的想尿裤子。”
“小程子,你没听错。”朱老头嘿嘿一乐,“这是挽歌,因为是送葬时挽柩者唱的,所以叫挽歌。”
“没搞错吧?喝酒唱什么挽歌!给谁送葬呢?有毛病吧!”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朱老头道:“韶光易逝,盛时难再,生死不过一瞬间耳。汉国游侠儿生性豁达,视死如归,唱几句挽歌又如何?”
程宗扬趁着酒意,不无恶意地想到,汉国的游侠儿轻生死重然诺,恐怕是因为平均寿命太短,早死晚死也差不了几年,与其过几年就死,还不如死的轰轰烈烈。
“啧啧,又在装秀才了。一到汉国你就变态了啊。”程宗扬道:“老头儿,你这么喜欢听,等你死了,我给你唱那个蒿里什么的好了。”
“不行。”朱老头摇了摇头,“你要给我唱这一首: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眼前的宛洛道依然平安繁华,悲凉的挽歌却仿佛在吊挽它无可避免的结局。
躺在车中,程宗扬耳边仿佛还响着老头唱的两首挽歌。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无论是圣贤、帝王,还是不世出的名臣猛将,一旦埋在土中,还分什么贤愚?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人生如朝露,可朝露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永远回不来了。他猛地想起段强,想起那支要命的箭矢。即使穿越者,也和平常人一样会死的。
如果自己死了呢……
朦胧的醉意中,程宗扬挣扎着爬起来,紧紧抱住小紫,像抱住自己的生命一样不愿鬆手。
“我们结婚吧……”他喃喃说道。
“好啊。”小紫说着,轻轻揉着他的额角。
“死丫头……你应该让我求你好几次的……不过这样也好……”
程宗扬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捧着小紫精致的玉脸,鼻尖顶着鼻尖道:“我要……我要给你世上最美的戒指……嘿嘿,你还记得二爷唱的山歌吗?一隻戒指里……”
小紫轻轻唱道:“一隻戒指里啊,伸不进两根手指……一个坚贞的人啊,永远不会生二心……”
在她轻柔的歌声里,程宗扬沉沉入睡,只是右手与小紫十指紧紧相扣,久久不愿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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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银针,像绣花一样不断落下。在他指下是一片白腻的肌肤,银针刺落,雪肤上随即滚出一滴细小的血迹。与此同时,他指下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难以承受针刺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