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朱由检仍旧没有表态,而是等着孙承宗的下文。果然,孙承宗又断断续续的说道:“东虏志在劫掠,而流贼却是心腹之危……”
孙承宗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诉皇帝,应当与满清和谈,然后集中兵力平息流贼之乱,以解决心腹大患。看着皇帝仍旧不动声色,孙承宗显然有几分急躁,用手拄着床沿想要起身,身体却是纹丝不动。他也知道,在朝廷上谁要是提出来和东虏何谈,那是要遭到千夫所指的,官场生涯随时可能因此而终结。
但是,孙承宗现在已是重病缠身之人,身子已经如风中蜡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这种得失之心早就淡漠至极,反而能不顾一切做出最务实的建议来。不过,就算朱由检贵为皇帝,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接受孙承宗的提议,向夷狄妥协这个责任他负不起。
孙承宗就像看透了朱由检的心思一样,又断续道:“只要,圣上,首肯,老臣,拖老病残躯……”
朱由检再一次动容了,他知道这些文臣把名声看的比命还重要,孙承宗能如此决定不顾及个人声明,而一心为了朝廷,是多么的难得。
次日小朝会,诸位重臣们于文华殿中看到了毕生难得一见的奇怪场景,一张围着密实帐幔的大床被几个小宦官费力的抬了进来。等帐幔被掀开所有人都大为惊讶,因为里面躺着的居然是孙承宗。
不过这还还不算完,孙承宗一张嘴就让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他的状态似乎比昨夜好了些许,也许是一口气提着能使说话连贯了许多。断断续续说了好一阵,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东虏必须和谈,流贼必须镇压。
镇压流贼自不必说,可这这与东虏和谈之语岂可轻出?毕竟碍于孙承宗的身份与当下的状况,一时间竟然没人站出来横加指责。即便如此也使得文华殿内嗡嗡之声响作一团。
“孙阁老这是糊涂了吗?我大明向来不与鞑虏妥协,岂能……”
“此言甚是,谁敢言和便当斩之……”
“嘘!孙阁老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切勿乱说……”
下面议论纷纷一片,朱由检耷拉着眼皮只做不觉,也没人出言阻止,不过诸位重臣的态度却没能逃过了这位看似混不在意的大明天子的眼睛。大臣们口中纷纷叫嚣着绝对不能与满清和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更何况大明还远没到玉碎的程度。
只有病榻之上的孙承宗声音陡然提高,怪笑了两声,便如变戏法一般让整个文华殿都静了下来。
孙承宗原本只是想冷笑,可用力过猛之下,竟然使得声音让人倍感刺耳,与此同时他竟然嚯的一下坐了起来。
“打,打,打,你们这么愿意打,可敢亲领一军北上或者南下?”
突然之间,说话竟然流利了许多。这一声喝问,使得众人都闭上了嘴,让他们指手画脚可以,领兵去打仗,开什么玩笑?
这时张四知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先清清嗓子然后才看似悠然的说道:“不是诸位想打仗,祖制毕竟如此,谁又敢开了这个先河?再说,朝中也不是后继无人,洪承畴去接杨嗣昌的位置,即便不和谈,也能将东虏兵锋挡在山海关之外吧!”
朝臣们也都得出了一个规律,凡是皇帝破格擢拔之人,多少都有些能耐,就像李信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而洪承畴显然是皇帝神百年新近的红人,但是立大功的事他们宁愿后者也不愿让李信一个武人抢了去。
孙承宗却一盆碰冷水泼下。
“关宁锦防线一体,宁锦已失,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有回天之力!别说洪承畴,就算老夫去了一样也得铩羽而归!”
孙承宗的身份地位毕竟摆在那里,说出的话都有着响当当的分量,他说不行,那就肯定是不行。
众臣们再次议论纷纷,张四知却突然问道:“既然孙阁老说守不住,要和谈,总要有个合适的人选,难道阁老要亲自去不成?”言下之意,你自理都不成,难不成指望别人去为你火中取栗?
谁知孙承宗却一字一顿的吐出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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