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祸害大明京师周边十余年,京师百姓又有几人和那鞑子没有生死仇怨,如今惊闻街谈巷尾一直传诵的李征西居然也是通敌汉奸,原本的仰慕崇敬之情,在仇恨的催生下,竟在瞬间便化为了如刀似剑的深仇怒火。
硕大沉重的木枷足足有百斤之重,拷打过后的牛蛋身体本就虚弱,一颗原本骄傲的头颅被夹在其中,整个身子被带的弯了下去离地不过尺把距离,双膝蜷缩跪在木板搭成的高台上早就麻木的失去了知觉。
若不是有这高台子,恐怕四周成山成海的百姓们早就一拥而上,将他们生吞活剥了。石块与包着屎尿的麻片带着百姓们熊熊的怒火如雨般呼呼砸下。
牛蛋头脸身上立时便被石块砸的紫青红肿,满身还流淌着腥臊恶臭的屎尿,身体的疼痛早就将他折磨的麻木不堪,可胸膛里一颗七尺汉家男儿的心脏却憋屈的几欲爆炸。
最开始,他还不断的辩白着,呼喊着,“俺是冤枉的,俺大将军行的端坐的正,正么可能通敌,怎么可能是汉奸?”但这虚弱苍白的辩解在百姓们怒火潮涌之下,就像惊涛骇浪中徒劳挣扎的舢板一样,几乎眨眼的功夫就被打翻,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是,牛蛋并没有放弃,无论如何他都声嘶力竭的怒吼着,大将军是被冤枉的,直喊得嗓子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眼见牛蛋如此,三卫军的老卒们齐声痛苦,苦劝他留些力气,否则挺不过一日就得力竭而死。
愤怒和绝望充斥着牛蛋的胸膛,死就死了又能如何?
“牛将军,大将军一定会回来救咱们的,你要是挺不住现在就死了,岂不冤枉?”那老卒也是随口一劝,都到了这个份上,大将军真就还能有回天之力吗?不过总归是晚死一日,便多一日的希望。
可这话入了牛蛋之耳却似振聋发聩,心底的求胜**竟被重新激发了出来,是啊,他一定要活着等大将军归来,等着看那些朝廷里的乌龟王八蛋断子绝孙!
即便大将军来迟了,他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不能丢了三卫军的脸!
朝中对如此兴师动众处置牛蛋一干人等都惊人的一致保持了沉默,没有谁跳出来叫好,也没有站出来说一句不妥。这一把火放出去,点燃了皇帝胸中的怒火,就像决口之堤再没有人能够左右了。
事到如今,连之前为李信争功的范复粹都要避嫌而沉默不语,那么还有谁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站出来说话呢?还真有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也是亲手将李信通敌的罪证面呈皇帝之人,他就是张方严。
“圣上,老臣以为,如今涉嫌通敌的主将领兵在外,便如此大张旗鼓的惩治其下属,恐有不妥……”
其实,张方严更想说,仅仅凭借一封来历不明的密信便断定李信通敌,似乎太过草率,但其间有李信的官私印章,这个东西外人是绝然做不了假的,其中所涉朝中隐秘之事亦是旁人难以知晓的。更为要命的是,李信于锦州突然全军撤走,有这等超乎常理之事加以佐证,若说此人心中没有鬼,是很难让人信服的。
朱由检仍旧沉浸在背叛的痛苦之中,一张原本因为少见阳光而略显苍白的脸此刻扭曲的可怕,“朕信他,用他……朕到最后一刻还想为他开脱,可他呢?就是如此回报朕的吗?朕就是要告诉他……”也许是由于激动,朱由检猛然的咳嗽起来……
张方严眼见如此,再不言语,他知道对于一个愤怒的人,尤其还是皇帝,任何劝谏都都不能唤回他的理智。
半晌之后,朱由检才冷冷道:“张卿,你这次案子办的好,没有偏帮偏向,朕,朕很满意!”
皇帝的这句话非但没有让张方严荣幸之至,反而使他骤然间升起了一股惭愧之意。直觉告诉他,李信有八成是被冤枉的,可摆在明面上的证据,无论是密信,还是牛蛋火烧永平,三卫军突然全军撤离锦州,这一桩桩证据串成了链,所牵涉的已经不是他一人可决断的了,只有面呈皇帝听候圣裁。
但这绝不是张方严的本心,他忽然跪倒在地,口中称罪:“李信蒙受天恩出之右者少矣,若说他毫无因由便背叛圣上,老臣实难相信,此案虽有证据却疑点颇多,老臣叩请圣上莫要仓促决断以致失悔,老臣自请重新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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