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衫后生闻言怒目圆睁,却并不惊慌,而是交代那家丁,一切交由他做主,而自己在你应天府给出满意的答复之前,是万不会离开国子监的。
家丁虽然才跟了自家老爷不久,但是如此厚道的老爷却是难得,他不忍心看到老爷的家产就此败了,便劝道:“老爷您就听小人一句劝,阮大铖他姓软,人可不软,都说他家资巨万,养着不少绿林强人,于官于私,咱都斗不过人家,老爷何苦搅合这一汪子浑水呢?”
儒衫后生则平心静气道:“家资不过身外物,烧就烧了,我自有法子再赚回來。阮大铖此贼若不赶了他出南京去,我等士人才无一刻宁日啊…我知道你为我好,也不必再劝了,回去吧…”
家丁摇摇头,知道自家老爷是个倔脾气的主,只好有匆匆返了回去,毕竟还有一处宅子,这回可得看得好了,不能再让人给烧了。
阮大铖刚刚在应天府吃了闭门羹,这个一向在他面前向摇尾狗一样召之即來挥之即去的家伙,居然以有病为由,拒绝见自己。阮大铖大感愠怒,可是又无计可施,他毕竟沒有官身,又是开革的罪员,人家再不济也是堂堂正四品的应天府尹,难不成自己还能硬闯进去吗?
阮大铖当然不能…应天府尹这厮拒绝见他,实在是已经存了坐看之心。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阮大铖心里陡然而起。不过,眼下还远沒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阮大铖上了自己的绿呢八人抬大轿,坐在里面从容的吩咐了一句。
“去熊尚书府上…”
外面的轿夫与跟班应了一声,轿夫起轿,跟班们则前呼后拥着,一路往南京工部尚书熊明遇府邸而去。
熊明遇的府邸与应天府不过才隔了几条巷子,拐了几个弯便已经到了。阮大铖的架子也很足,并沒有下轿,而是着家丁持了自己名帖上前去与门房通禀。谁知门房竟与往日的殷勤巴结大不相同,直接变了脸色,挥挥手满脸不耐烦的赶那家丁。
“走走走…老爷不在家,明日让你家老爷再过來看看…”
家丁吃了瘪,却无法再堂堂尚书家门口发作,只好闷声回去。谁知熊府的门房却又在他身后补了一句,“告诉你家老爷,明儿我家老爷在不在也不一定着呢…”
阮大铖得了家丁的禀报后怒气终于不可遏止的爆发了,兀自在轿子里卖了一阵,终究还是安静下來。此时已经是三月底,轿子里竟已经有了几分闷热,可阮大铖却浑然不觉,直觉得背后在冒着森森寒意,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去魏国公府…”半晌之后,阮大铖又对轿子外面的轿夫喊了一句,可紧接着却又叫停,然后从轿子里面跨了出來,夺过一名跟班手中的马缰绳,跨上马去,竟一溜烟的去了。
家丁们反应过來,也纷纷上马尾随而去。
熊府客厅之中,南京工部尚书笑容可掬,一再向客人道谢。
“多亏了府尊來的及时,否则与这祸水见面,又不知该如何自清了…”
却听客人叹息一声,“阮集之这一回算是彻底完了,阉党余孽的帽子又被重新提起來,以复社那些人的脾气秉性,定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打的他万劫不复绝不会罢手的…你我还是避嫌的好,否则也沾上了阉党的边,可吃不消啊…”
自崇祯朝以來,他们见多了以阉党之名被一再打压的官员,这些被打压的人里面有阉党中坚,也有和阉党挂不到边际的小角色,但无一例外都是从重处置,就算最轻者也是罢官夺职,永不复用。这对于十数年寒窗苦读方才熬出头的官员们,又与判了死刑有甚区别?
熊明遇摇摇头,也是一阵唏嘘。
“朝廷未必会处置阮集之,但留都之内却再无他立锥之地了…”
阮大铖打马疾驰,不多时就來到魏国公府邸,刚要上前去递上名帖,却走了不到三五步便由家丁将其拦住。阮大铖的心里顿时就是一沉,心底里竟然涌起了一丝绝望,以往出入公府,魏国公何曾拦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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