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圣诞夜。
拉车的麋鹿今天没能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白胡子老人不必望着紧闭的窗户叹息,从烟囱放进去放袜子,小心翼翼,唯恐惊醒稚童,今夜无雪,今夜无眠。
戏剧学院戏剧系的核心,绿瓦红墙的老办公室,很浪漫却漏着大风,“啪啪啪”连着响个不停,“人类浓缩精华”假大空不得不起身,裹紧了毛毯,“砰!”
玻璃因为密闭发出沉闷的一声,顿时风声被削了五十个分贝,假大空才回来继续写引荐信。
言语半文半白。
“江纹吾友:
京城匆唔,所谈甚欢。
闻先生有惊世之佳片将出,故事锤炼数载,脚本即将出膛,人物之妙,惊古烁今……吾有一生,乃天赋绝佳之人,实为数年首见,技艺精炼,胆识过人,虽有愚莽之状,仍不掩其瑜。
……虽为花瓶边末之角,尤可使其称之,必不失佳片辉煌,爱之心切,盼之心痒……适此瑞雪将春之日,诚愿阁下共成美事。书不尽言,晤面详之……圣诞夜,戏剧院贾达空,诚留。”
他停下手,细细读了一遍,写的很“正经”,他还算满意。
信中的江纹,是国内几个王炸外的顶尖导演,大院子弟,路子偏邪,考北大没考上不得不学电影的狠人,虽然他本人羞于提起这件事情,说这是“无病呻吟”,“不是一伙人”,但他由此具备些文人骚劲儿,这是公认的。
江也确实像一个“文人”,取了两任老婆,每任都是真爱,比不得假大空自己从一而终。
——不过,他们大院里边儿的人,江也不是蝎子拉屎独一个。
擅长描绘浪漫青春的文人们,自诩深情,却总是重复爱上一个再爱上另一个的故事,有的写快一千封信生生追到了梦中女神下嫁,然后在女神十月怀胎时出轨ta人,女神也不恼,只感慨道,你爱的不是我,是给我写信的感觉。
换今天的大白话就是,舔狗原来爱的不是女神,而是舔女神的那种朦胧美感。
想到这里,假大空嘻嘻的笑起来,他本来也是向往“文人”风范的,毕竟他偶尔会写写剧本,拍出来的也有,可惜他长的实在不像一个文人。
他拿了一支笔,将之前写好的寄语重新工工整整的,用行楷抄写了一遍,这是机关干部的拿手好戏,打眼一看,赏心悦目,姓江的该更吃这套了。
唯一麻烦的是,除了参与改编剧本,江纹和他联络算不上深刻,也许会掰了他的面子,这可能性不大,当然,送白珂的惊喜也不是什么挑梁大角,不过是让他开始的路走的好些罢了。
假大空是靠理论做的专家主任,业内的知名人士,但这不是他的初心,他本来想做导演干演员,如果他当年有白珂这个样貌,说不定都没那群港星什么事儿了。
好在遇见了白珂,也算是有个寄托。
上头条算什么,戏剧学院,该出一个扛把子校友了,否则拿什么忽悠人进来?
他瞥眼看到了白珂的试卷,“附加题”回答被单独剪了下来,字虽不多,概括的极好,简直是满分答案,这种人就算没有老师,也会自己发光发亮,只是要摸一摸石头。
于是假大空满意的用信件包装起来,关灯前往邮寄,戏剧学院依旧保留着老派的邮筒,邮递员可不过洋节,明天早上,这封信便会从魔都发往京城,到江纹手上。
假大空踏着棉拖鞋,把信投进去,瑟瑟发抖着回来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他写道“适此瑞雪将春之日”,而今天明明是一个郎朗黑夜。
假大空呆了两秒,抽出一根中华来,嗦了两口,感觉安心了。
——其实也不糟糕,远在京城的江纹,应该不会知道这边天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