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酒的杯影总是那么妖娆,凌月如坐在柔软、华丽的法式大床上,有点儿手足无措地抱着自己,下巴搁在膝盖上,两眼怔怔地望着在面前的酒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很想从那摇曳流转的高贵液体中看到些什么,可惜,与在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样,除了深红的妩媚,她看不到更多。
整整两天了,凌月如一直心神不宁,有些烦乱,还有些微微的酸苦,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杨洛,把爱人弟弟拱手相让,但她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不是为了曾经说过的话,是因为性格,如果拒绝了,她就不是凌月如。
她喜欢杨洛,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喜欢这个女孩儿的坚强、贤淑和冷静,还喜欢她淡淡的孤独。她很清楚杨洛找她的目的,但更欣赏她追求幸福的执着和保护爱情的勇气,这是她一直缺乏,也一直逃避的。
窗子关得很紧,冬日的风声和嘈杂声被阻隔,在玻璃外转来转去,凌月如觉得很象自己,二十八年了,她放肆无忌地尘世中兜转,看似很飞扬,但她知道,很多东西她一直无法撞破。
曾经那么防护林带地期待着和邻家哥哥相守一生,即使他很平常,即使他不爱她,即使她自己的爱也不纯粹,但她依然相信,两个人可以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直到面对他冰冷的尸体,她才明白,那份青梅竹马的感情,随着她地位的变化,给了他太多的压力。
她伤心、难过、也恨他,恨他过于男人的性格。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他给她很多关爱,很多憧憬,却始终没懂她,所以很不值地死去了,留下她不明不白。
她又随随便便选了一个追求者,想认认真真地过一辈子,未必快快乐乐,但也可以象世上任何一对夫妻一样,平平常常,她知足。可他却背叛了她,对这个男人,凌月如没什么可说的,也没什么可恨的,一个懦弱又禁不起诱惑,守不住自己的男人,无他。
直到遇到肖石,她首先为这份熟悉的气质所吸引,想找回那份曾经地依赖感,随着慢慢接近,她喜欢,然后不知不觉地爱上。她喜欢弟弟灿烂的笑脸,喜欢他性格中的随性。他不会因为她“女富婆”的身份有一丝压力,也不悄对她身后的财富有任何想法,收发完全随心,即使是面对她有些小小暧昧地诱惑。这是一个很男人又很不男人的男人,完全站在自己的巅峰来判断和指点脚下的世界。
她喜欢弟弟的固执。觉得跟自己有点儿像;她理解弟弟的固执,从出生就被遗弃。如果没有这种固执,他早就一无所有了。她相信人都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骄傲与坚强。这是上天赐与每个人的宝藏,如果连自己都不珍惜,不坚守,绝不会有任何可爱之处。
手机静静地躺在一旁,象个熟睡的婴孩,凌月如歪头看了看,她很想给弟弟打个电话,见见他。近两个月,弟弟每隔两、三天总会来坐坐,她已经很习惯了,一个人的时候,她觉得格外寂寞。
按周期,今天应该是弟弟该来的日子,凌月如很期待,但有点儿慌乱。她喜欢两个人很轻松的说话,她抱着弟弟的手臂,倚在他身上,他抽着烟;看着弟弟真诚而又有点儿手足无措的微笑,她会忍不住地去亲他,一颗心怦怦乱跳。她就是享受,享受那股甜蜜的暧昧在房间里轻轻地飘。
手机响了,屏幕闪的数字告诉她,那是她正在想的弟弟。
“凌姐,是我,吃完饭了吗?”
“吃完了,你呢?”凌月如抑制着心头的欢喜。
“我也吃完了,出来转转?”
“好,去哪?”
“你开车快,我在××街口等你。”
“OK。”
凌月如挂了电话就蹦下床去换衣服,途径梳妆台,她照了下镜子,“哇!头发好乱!”她立刻坐下,开始细细梳理自己柔顺如水长发……
肖石收起手要,跟杨洛打个招呼就下楼了。晚风很凛冽,他走在硬硬的路面上,脖子上是常妹为他织的那条有点儿憋脚的围巾,他本不想戴,可还是戴了。有些习惯,要改变需要时间。
杨洛回来三天了,除了第一天的放纵,两人恢复了以往的平常,肖石去修车,她做饭,操持家务,颇有些男耕女织的味道,他知道她在等他做决定,但他很头疼。
生命中第一段感情失去了,虽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每每想到,心内仍会碎碎的,像被玻璃片子所过一样疼。他知道小女人不想走,但仅有的挽留想法也随着杨洛的回归放弃了。他可以不接受杨洛,但在她义无反顾的回头时去伤害她,他做不到;他也彻底地对常妹的家庭失去了耐性,和叶桂琴保持亲戚般的友好,他做不到。
没有对错,只是不同,仅此而已。
冬天修车很冷,没活的时候,肖石会坐在寒风中抽烟,清理他几天来比较乱的感情,尤其是常妹。和小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很认真地想过这段感情,他认为这不用多想。
肖石习惯把任何事情按自己的方式简单化、生活化,爱情也一样。从恋爱那一天起,他就认定,两个人会象很多人一样,在恋爱一段时间后结婚,做那些有意思的事儿,比如逛街、做饭、吵架、亲嘴,然后生孩子,一起过一辈子。
他不想为爱情呐喊,也不想在物质中沉沦,更不否认爱情的冲动和神圣,但他认为任何以冲动开始的爱情会在生活中慢慢地神圣起来。而这不需要想,只需要去做,所以他一直在努力,想堂堂正正地靠自己的力量和智慧去养家糊口,让自己所爱的人过上好日子。
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爱情和现实挂钩根本就是最现实的选择,他没理由要求别人和自己一样,想要别人和自己一样,就得找个和自己一样或相近的人,肖石再一次习惯性的把修正后的爱情观简单化,也在事实上认同了肖凌和凌大宽的爱情主义。
杨洛或许很合适,但他却总是提不起精神,更挥不开月如姐姐的影子,所以,他想见见姐姐,和姐姐谈谈。
肖石到了预定地点,静观着眼前光怪陆离的世界,尽管天气很冷,但路上还是很热闹,城市就是城市,白天和黑夜有很多相同,好多事都是在不知疲倦的灯光下完成的。
“滴滴!”随着一声汽车嗽叭,姐姐到了。
“大冷的天,你找我出来干嘛!”凌月如笑容洋溢,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你坐过去,我开车,领你去个好地方!”肖石关上车门,走到驾驶门旁拉开。
凌月如双眸亮亮,看了他一眼,窜到副驾驶位上,肖石上车。
车内很暖,凌月如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红色的小夹克,静柔柔地望着他,温情脉永,肖石微笑望着身边的姐姐,两人共对,在无言中体味着带点的贴心感觉。
“不开车傻看什么!”凌月如嗔了他一眼,转回了头,尽管她答应了杨洛,也不在乎两人间小小的暧昧,可面对已经独身的弟弟,她仍然无法抑制心内不同的变化。
肖石笑了笑,发动了车子。
雪后已经两天,但路面仍有点儿滑,肖石车技很不错,把车子开得飞快,不停地在车流中超越,很快,肖石把车停在连接市区和市郊一个立交桥的最顶端,底下是奔驰的高速公路。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两人下车,凌月如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
“不错!”肖石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回道,“我以前当警察的时候,经常晚上一个人开车到这想案子了,很多人以为我破案快,其实很多时候,是我在这儿想好的,唉,很久没来了!”
“不能这么说,别人未必想得出来,你能想出来,就是过人之处。”凌月如看了他一眼,扶着栏杆,把眼光投向底下的车流,夜风吹得她的长发,四处飞散。
肖石没说话,他见姐姐穿得有些单薄,解下脖子的围巾,从身后为她围上,凌月如低头看了一眼,转身望着他道:“这围巾……谁给你织的?”
“常妹,我唯一的围巾。”肖石吸了一口烟,香烟顶端,红色的火星滋滋地燃烧起来。
“还想她吗?”凌月走前一步,偎着弟弟的身体。
“有时候会想。”
“还难爱吗?”凌月如仰头望着他,寒风中,她的脸被风吹得很明亮。
“想的时候会难受。”
“慢慢就会好了。”凌月如搂上他的腰,平静地道,“其实她离开你也是好事儿。”
“嗯,我们不同。”尽管已经分手,尽管是贴心的姐姐,可听到说常妹不好听的话,肖石学是觉得有点儿别扭。
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凌月如瞥了他一眼,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说她不好,只是觉得你们不太合适,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一向是个幸运儿,或许这是件好事儿。”
还幸运儿呢!肖石苦笑了一下,又正色道:“凌姐,有个事儿跟你说一声,杨洛回来了。”
“是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凌月如翻着大眼睛,做出很吃惊的样子,杨洛找她的事儿,肖石并不知道,她觉得杨洛应该不想让弟弟知道。
“前天你走后不久,是肖凌告诉她的。”
“你答应她了吗?”凌月如盯着他问,尽管她知道结果。
“没有,我说考虑一下。”肖石望着姐姐的眼睛。
“有什么可考虑的!”凌月如翻了翻眼皮,避开他的目光移往前面,那里,黑沉沉的一片,有些看不清,“她跟你很合适,错过了怕是很难找到更好的。”
“可我对她没感觉!”肖石探过头,继续说道。
凌月如笑了笑,又望着他道:“你也重视感觉吗?你跟我说说,你对你女朋友什么感觉?”
肖石坦诚地道:“我女朋友,我们什么也没有的时候,我也没感觉。但从秦队给我们介绍对象开始,我就觉得很喜欢她,可杨洛……我觉得自己几乎没感觉!”
“那不就得了,没准你接受她的时候,感觉就会有了。”凌月如心内一紧,强笑了一下,“其实杨洛无论脾气、性格还是生活方式,都跟你非常合适,要不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得那么融洽,更何况她还年轻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