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一下跪,后面的众人也都纷纷跪地,这些人,大多都是青衣的家仆打扮,放眼看去,得有二、三十号人。
见状,羽林卫无不大皱眉头,跑到天子仪仗前来喊冤,这是得有多大的胆子?
还没等羽林卫发作,李简等县府官员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看到跪地喊冤的众人,李简等人顿感头疼。
对于这名青年,他并不陌生,青年姓王名奔,是叶县一带有名的大财主,家财万贯,家奴、门客众多,在叶县,也称得上是有权有势。
当然,王家的权势也仅限于在叶县。
但在那些从洛阳回来的王公贵胄眼中,财大气粗的王家,什么都不是。
看清楚是王奔阻拦天子仪仗,李简头皮发麻,他快步上前,低声训斥道:“王奔,你疯了不成?
带上你的人,赶快走,惊扰了陛下,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跪在地上的王奔看了一眼李简,大声说道:“李县令不能为草民做主,草民也只能来求陛下为草民做主了!陛下,草民冤枉啊!”
李简一个头,两个大,他拉住王奔的衣服,正要把他强行拽起来,拉倒一旁,这时候,虚英走了过来,目光如电的扫视一圈现场,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羽林军侯急忙拱手施礼,说道:“虚英将军,此人在这里跪地喊冤!”
听闻这话,虚英也是一愣,转头看向王奔。
王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以膝盖当脚走,向前跪爬几下,带着哭腔,哽咽着说道:“将军,草民冤枉啊!”
虚英盯着王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王奔!”
“你要告何人?”
王奔看了虚英一眼,深吸口气,说道:“草民要告泗水王!”
泗水王乃是刘歙,和刘秀一样,出自于长沙定王刘发一脉,按辈分,刘歙是刘秀的族父。
刘秀与刘歙的儿子刘终关系特别好,两人打小就是玩伴。
刘玄被杀后,刘歙和刘终便跑到洛阳,投奔刘秀。
刘秀对他二人都不薄,刘歙被封为泗水王,刘终被封为淄川王。
听闻对方要告的人竟然是刘歙,虚英不由得一怔,问道:“你为何要告泗水王?”
王奔闻言,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草民在叶县北,有一片百亩的良田,可泗水王到了叶县后,硬说那片百亩良田都是他的,草民冤枉,请将军为草民做主啊!”
虚英闻言,暗暗皱眉,他和刘歙并不熟,对于刘歙的为人也谈不上有多了解。
他转头看向李简,后者低垂着头,一声没敢吭。
见状,虚英也就明白了,王奔状告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随我来!”
说着话,他身形一转,迈步向刘秀的马车走过去。
王奔面露喜色,急忙从地上爬起,紧跟在虚英的身后。
到了马车近前,王奔立刻屈膝跪地,脑门顶在地上,不敢抬头乱看。
马车内的刘秀撩起窗帘,向外面瞧了瞧,问道:“虚英,这是怎么回事?”
虚英说道:“回禀陛下,此人名叫王奔,在路上阻拦圣驾,状告泗水王侵占民田!”
刘秀闻言,眉头紧锁,刘歙回到南阳置地的事,他是知道的,但刘歙侵占百姓的农田,这事刘秀就不知道了。
他看眼跪伏在地的王奔,说道:“让他近前说话!”
虚英答应一声,走到王奔近前,说道:“陛下令你过去!”
没见到天子的时候,王奔还能凭借一腔热血,大喊大叫的告御状,现在真见到了天子,王奔立刻蔫了,他根本不敢起身,跪爬着来到马车前,颤声说道:“草民……草民王奔,叩见陛下!”
“起来说话!”
“谢……谢陛下!”
王奔颤巍巍地站起身形,哆哆嗦嗦地站在马车旁。
刘秀打量他一番。
王奔的模样生得还不错,浓眉大眼,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五官深刻,但他的目光却总是飘忽不定,好像不敢正眼看人,给人的感觉很猥琐。
“你说,是泗水王霸占了你家的田地?”
“正是!”
王奔壮着胆子说道:“陛下,泗水王霸占草民家的田地,县府不敢管,郡府更不管,草民实在是被逼无奈,不得已才来拦阻陛下的圣驾,惊扰陛下,草民罪该万死!”
说着话,王奔又跪了下来,呜呜地痛哭起来。
刘歙乃王公贵胄,天子的族父,小小的县令,自然是不敢管刘歙的事。
至于南阳太守,也正如王奔所说,更不会管这事,即便是管,也只会偏向于刘歙。
目前担任南阳太守的人是刘顺。
这位也是刘秀的同族兄弟,刘顺的父亲是刘庆,曾被刘玄封为燕王,后来在与赤眉军的战斗中,刘庆战死,刘顺则逃到洛阳,投靠了刘秀。
刘秀虽然没有给刘顺封王,却也给他封了侯,而且刘顺的封地之大,甚至都超过了邓禹,是很多被封侯宗亲的数倍。
刘秀的确很大方,无论是对自己的部下,还是对同族的宗亲。
刘歙是刘秀的族父,刘顺是刘秀的族兄,论辈分,刘歙自然也是刘顺的族父。
作为南阳太守的刘顺,又怎么可能会去管刘歙?
于私,那是对长辈的不敬,于公,他只是侯,而刘歙是王,侯怎么能管到王的头上?
所以,刘歙霸占王奔家的田地,没人管,也没人问,状告无门的王奔,最后也只能铤而走险,来找刘秀告御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