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眼圈一红,主动伸出双臂,将朱祐搂抱住。
朱祐一直都是个乐天派,很少有大哭的时候。
他和刘秀的身世很像,都是幼年丧父。
区别是,刘秀被叔父刘良收养,而朱祐随着母亲,回到刘氏的娘家。
朱祐的母亲和刘秀同宗,之间常有走动,朱祐也经常跟着母亲,来舂陵拜访亲戚。
他和刘秀年纪相仿,当时又都是小孩子,一见如故,很快便成为最要好的玩伴。
两人在舂陵,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长大后,又一同去长安求学,成为同窗,再后来,朱祐跟着刘秀,一同揭竿而起,造了王莽的反,这么多年来,两人不离不弃,相互扶持,感情之深厚,远非旁人能比。
此时,看到一向乐天,没心没肺的朱祐放声大哭,刘秀眼圈也红了,一手搂着朱祐的脖子,一手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是我让阿祐受委屈了!”
朱祐闻言,更是泣不成声。
他本以为自己这次这么丢脸,陛下肯定会责骂自己,可见面后,陛下非但没有一句埋怨,反而还把自己被俘的过错揽到他自己身上。
过了好一会,刘秀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放开朱祐,先是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睛,接着又拍了拍朱祐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阿祐这不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吗?
都多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
朱祐老脸涨红,抬头看眼刘秀,紧接着又羞愧地低下头。
刘秀笑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
我以前败过,这次阿祐也败了,我这心里,倒是舒服了不少啊!”
听闻这话,朱祐边抹着眼泪,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刘秀对朱祐的感情,不会因为他战败了,被俘了,而发生任何的改变。
同患难,难,同富贵,更难。
刘秀做人不忘本这一点,的确是难能可贵。
在场的众人,看着先是相拥而泣,而后又破涕为笑的君臣二人,心中亦是连连感叹,陛下和朱祐的感情,是真的深厚啊!就连对刘秀和朱祐都喜欢不起来的邓奉,在旁看着亦是羡慕不已。
直到这个时候,刘秀目光一转,才看向邓奉。
此时的邓奉,上身赤膊,被五花大绑着,看着他这副模样,刘秀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地道:“元之近来可好啊?”
他这话,既有胜利者的居高临下,也有对邓奉不自量力的嘲讽。
邓奉吞了口唾沫,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说道:“罪臣愧对陛下隆恩,特来向陛下……负荆请罪!”
刘秀对邓奉的感情很复杂,按理说,有邓晨这层关系在,他两人之间的感情应该非常亲近才对,不过又因为阴丽华的关系,两人的交情,又始终没能达到交心的地步,始终存在个心结。
即便有心结,刘秀在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封邓奉为破虏将军,对其委以重用。
可邓奉对他的回报,则是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在南阳起兵造反。
还是那句话,不管邓奉是因为什么原因造的反,总之,他是造刘秀的反,而刘秀并没有亏待过邓奉。
站在刘秀的角度上来看,邓奉此举,就是恩将仇报。
杀邓奉,有太多的关系存在,刘秀下不了这个狠心,放了邓奉,刘秀还没有宽容大度到,人家都造了自己的反,他还能不当回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刘秀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邓奉,久久都是一言不发。
这时候,吴汉突然跨步出列,向刘秀拱手说道:“陛下,邓奉于南阳造反,导致南阳战祸不断,生灵涂炭,微臣以为,陛下当处死反贼,以儆效尤!”
邓奉身子一震,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吴汉的眼神就如同淬了毒似的。
对上邓奉的眼神,吴汉眼中的杀机更盛,此贼断不可留!没等刘秀说话,严光拱手说道:“陛下,邓奉主动来降,说明已有悔悟,还望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过邓奉这一次。”
耿弇出列,拱手说道:“臣启陛下,反贼若不能诛灭,此先例一开,以后岂不人人都要效仿?”
吴汉和耿弇,一个是渔阳郡官员出身,一个是上谷郡官员出身,两人以前的交情就好,投靠到刘秀之后,这两位,就差没穿一条腿的裤子了。
朱祐看看吴汉和耿弇,再瞧瞧邓奉,向刘秀躬身说道:“陛下,邓奉乃柱天都部之元老,当年追随大哥,南征北战,立功无数,陛下不看旁人的面子,也得看大哥的面子啊!”
一直以来,朱祐和刘秀一样,都叫刘縯大哥。
他们虽不同姓,但之间的感情,也和亲兄弟差不了多少。
邓奉没想到,朱祐竟然会真的帮自己说话。
他看向朱祐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其中也隐隐含着感激之情。
吴汉和耿弇,都主张杀邓奉,严光和朱祐,则主张放过邓奉,刘秀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挥手说道:“先将邓奉收押起来!”
伏黯答应一声,挥手叫过来两名羽林卫,将跪在地上的邓奉拉起,带走。
吴汉见状,面露急色,说道:“陛下,邓奉绝不能放啊!”
许多将官也跟着出列,齐齐跪地,向刘秀进谏道:“陛下,我军有多少弟兄亡于邓奉之手?
倘若邓奉不死,军中弟兄,心中怨气难平啊!”
坚镡也跪地进谏道:“陛下,佞臣贼子,断不可留,否则后患无穷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