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妳是故意拆散老大跟我们吧?」绑着马尾的男学生看起来是国中部的,头发没染,制服却穿得很随便。
另外两个一看就知道是高中部的学生……其中一个人的制服是明年的毕业生。她不是正职教课的老师,也不是教官,不会有学生提前找她报仇吧?
「我、我跟你老大不认识啊……」她快哭出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的生活明明过得很平常啊,是从什么开始她三不五时就要受惊一下?从她请假过后收到花开始吗?不,一定是从表叔搬来后,她的生活就变得异常起来。
她记得她的胃药放在背包里,如果她还有命回去吃的话,回家路上去药局一定要记得再多买一包胃药。
「少骗肖耶。他刚才还请妳喝饮料,妳把我们当没眼睛的屁啊!骗人也不是这么骗法吧!」
「饮……饮料,你是说……田同学?」早知道死也不拿了。
「废话?那一看也知道是我们老大!老师,妳是要做业绩,所以故意来感化我们老大的吧,让他脱离我们,妳可以加多少薪水啊?」
「没、没有……」她领的是死薪水啊。
「脚踹在她身后的墙,她吓得全身抖动了下。这几个学生比她还粗壮,随便一脚就可以把她踹进医院里,她只是想、很想平凡的过日子啊。
「老师,现在妳要怎么解决?」那绑着马尾的国中男学生显然是老大之后的第二号人物。那一脚就是他踹的,踹得她胆战心惊。
「解……解决?」
「是啊,既然妳这么喜欢GTO,想当热血教师,那妳接下来一定是想要感化我们喽?我们打听过妳了,妳也是靠后门走进来的,对不对?妳想怎么感化我们啊?说啊,说啊,说啊!」
每说完一句,就踹向她身后的泥墙一次。他的声音愈拉愈尖,充份宣告他在极度不爽中。
连成兰浑身微颤,好怕那一脚踹到她身上。他的脚丫子比她还大,要踹中她,她肯定骨折。
「我……我没有想过当热血教师啊……」
「哇,妳说话好小声。妳再说一次,我们没听清楚啊。」另一名高中生问,同时倾上前仔细听她说话。
「他、他只是来借录像带的啊……」
「哇,真的不是我要说,妳在跟谁说话啊?声音这么小,还好我千里耳,阿隆,她说老大就是很容易被她感化,你能拿她怎样?」
啊?连成兰差点晕倒了。她不是这样说的啊!她怎么这么倒霉这么倒霉?学校里不乏跟学生打成一片的热血教师,怎么不去找他们,反而找上她这个一年到头几乎没有跟学生说上几句话的小职员?
「我能拿她怎么样?我能拿她这样啦!」
「会退学!会退学啦!」她小声叫。
「妳说话像蚊子,没人听得见啦!」叫阿隆的国中生骂道。
「阿隆,我听见了我听见了,她说有种你就打!她会告你告到退学的啦!」
连成兰听了,身体发软,看见那国中生举起左脚,嘴里咒骂道:
「我怕妳是不是!」
剎那她怀疑自己胃痛得出血了,直觉举起双手护住脸部。
「喂,教官要来了哦。」
熟悉到一听就很虚伪的声音响起,连成兰心跳漏子一拍,微微发抖地张开眼,看见她的表叔从转角慢吞吞地走过来。
表叔?真的是他?
她是不是紧张到看错人了?
「你谁啊你!教官来了我也不怕!」
「真的不怕?」他愈走愈近,双手懒洋洋地插在黑色外套的口袋里。
阿隆瞪着他,左脚要踹下踹的,迟疑了下,慢慢地放下脚。「你不是老师吧?」
「的确不是。成兰,在学校里干架,学生会有什么处分?」等了一会儿,贺时贵看她害怕到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由得失笑。「妳胆小成这样,如果没有我,妳的下场会很惨吧。」视线微微垂下,看见她的毛料长裙微掀,很狼狈地露出小腿肚。他的脸色虽然一如往常,但就是透露出很不爽的样子
忽然间,阿隆踹向他,他不慌不忙,伸出左腿踢回去,同时左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抓住从背后偷袭的学生,然后推开。
过程中干净俐落毫不费力。
三名学生彼此对看一眼,有致一同往后退了一步,看这个干架有点老练的男人没有追究的意图,随即赶紧转身跑了。
他哼笑一声,又将视线拉回,对上她瞪大的眼眸。「好了,妳起来吧,坐在地上很难看。」
「我、我……爬不起来。」她嗫嚅。
他注视她半晌,不知在想什么,然后双臂一伸,把她软趴趴的身体提了起来。
一碰到他,她就像找到救生浮木,紧紧抱住他的腰,结结巴巴道:「我吓死了……」双腿还在发软,只得仰赖他的身体当重心。
「妳要不被吓到,就不叫连成兰了。」他讽道,眸里的关心一闪而逝,掌心轻轻靠在她的腰上,稳住她还在发抖的身体。
「轻点,很痛!」不止腰痛,胃也痛。
「闪到腰了?」他扬起眉,难怪她难得这么厚颜地抱住他。「好可怜哪,妳在学校都遭受这种待遇?」
那语气有点幸灾乐祸,她抬头瞪他一眼,看见他果然在微笑。她心里又恼又火,抗议:「才没有!他们找错人了!」
「找错?不会吧?妳这副胆小的样子,一看也知道别人模仿不来,会有谁跟妳一样?」
「贺时贵,你不要太过份……等等,为什么你在这里?」他身上穿著毛衣,外头还是那件黑色外套……看起来真的好暖和。
「我打工啊。」他理所当然地说,看见她很不可思议的眼神,他哼了声:「怎么?我是好吃懒做,不过每天听妳唠叨,我宁愿出来劳动。」
「谁会用你……我,我是说,你找到什么工作?」这么快?昨天他还懒散在家的,今天就能找到工作,该不会是被包养了吧?他……真的很适合这个行业啊。
「我在书局打工。」他摊摊手,说道:「月入一万八,每天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下包午餐。小姐,妳满意了吗?」
「书局?」又是一阵惊讶,未觉自己还赖在他暖暖的身体上。「你是说校门口外,药局隔壁那间书局?」
他扬起眉,嘴角勾起:「怎样?妳要介绍我更好的工作?」
「没是好惊讶,那间书局跟学校一向有合作关系,学生的资料书多半在那间书局买,她记得书局老板是个脾气很不好的老头,挑工读生挑得好严,宁缺勿滥的,他这种毒舌派怎么会被老板用?
「原来是你要送书来的啊……好巧啊,要不是你送书来,也不会救了我。」好像欠他愈来愈多人情了。
「不是巧。」他耸肩。「妳有难,我一定在。」
说着无意,听者心跳了一下,偷偷觑了他一眼,发觉他正在看自己。薄脸皮又红了起来,甜言蜜语、甜言蜜语,他是在说甜言蜜语了,只是,为什么要对她说?他……对她有意思吗?对她这么胆小的女人有意思吗?
「好了,现在妳告诉我,我记得妳只是一个小小的职员,生平也没什么大志,照理说,妳一向明哲保身,怎么会被学生拖到这种地方来,嗯……要说为了美色,我实在不相信。」
「是郑主任他拜托我签收……」
他打断她的话:
「就是妳那个学长啊……」
她愣了下,问:「你怎么知道?」
他眨眨漆黑的眸,勾笑:「我还知道他还是妳某一任的男朋友。」
「才不是某一任!」从头到尾,她也只有过这么一个可以勉强称之为男朋友的学长而已。
他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眸内微沉,附和声:「是是,他是妳『曾经唯一』的男朋友。」
「是舅舅跟你说的吗?」她怀疑问道。好奇怪,他好象天眼通,到底她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含糊地应了声,归入正题:「妳到底得罪了他们什么?抢了他们的点心?还是当着他们的面踩烂生日蛋糕?」
「我、我不知道啊……他们说我感化了他们的老大……」看见他毫无顾忌地笑了出来,她瞪着他,一点也没有想笑的心情。如果是在街头遇抢,最多以后不再走那条街,但这是学校啊,她还想在这里做到退休,光是要等刚才叫阿隆的毕业,就要再等好几年,冤家路窄,她迟早会被再堵上的。
光想到这里,她就胃癌得要命,痛得要命,痛得巴不得晕过去,然后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和平,什么事都是作梦!
贺时贵察觉她的不对劲,赶紧搂住她滑落的身体。「喂!」
「我胃痛……」
他知道她有胃癌的毛病,但没见过她痛到这么难受。
「我想吐……」
「想吐?」
「我要吐了,厕所……」双手很无力地捣住嘴,她要去厕所啊!她连一步也走不动。吐在这里,会很丢脸吧?万一被其它老师发现,一定又要成为注目的焦点,她不要……
忽然间,整个身体腾空起来。
胃部剧烈的搅痛,让她的视线模糊,无法集中精神看清眼前的事物,只明白自己被打横抱起。
很想努力看清楚,最后只能隐约看见他微侧的下颚。
他很像是她收藏的卡通里的超人,她只要有难,他真的都出现了。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过……
好象是英雄救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