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昭猛地摇头道:“主公,非是为您一人而改此爵位制度,实是之前朝廷卖官鬻爵,致使爵位轻滥,又由于征辟、察举和任子等制度基本上垄断了官吏选拔权,虽二十等爵仍在,其作用已式微而益轻,除列侯、关内侯两级外,其余的几乎名存实亡,无法起到原本设置爵位的目的,大部分有功之士终生不得封侯,如李广一般,如此制度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
董昭此论虽然是至理,但田丰、荀彧等保皇党是何许人,他们马上就识破了董昭的用意,知道董昭跟郭嘉、贾诩、王朗、华歆等人一直在积极地推吕布往更高的权位行进。
田丰当时厉声疾呼:“董公仁,你这是把主公放在火上烤!天下人一直公认主公乃大汉赤胆忠臣,若为了主公一人而专设公爵之位,天下人该如何看待主公!本来你建议天子封主公为大司马已经不妥,让天下人联想到当年王莽亦曾做过大司马,你若再劝天子封主公为国公,更会让天下人想到王莽篡位前的安汉公!”
董昭猛地一拍议事厅中间的桌子,愤然站起道:“田元皓,你竟敢口出如此诛心之言!王莽沽名钓誉,如何跟主公相提并论。主公jīng忠报国,人人钦服,又乃天子尚父,便如当年武王之尚父吕尚为齐国公,又如何?!此乃天子家事,与你何干!”
一时之间,议事厅里一片大乱,吕布在旁微笑旁观,很快便看得出,自己麾下文武群臣,分成了从龙党、保皇党两派和中立派。
从龙一党,文官以董昭、郭嘉、贾诩、华歆、王朗、吕范为主,武官以高顺、曹xìng等并州宿将以及吕岱等吕氏族人为主,他们一心想让吕布黄袍加身。
保皇一党,以田丰、荀彧、孔融为主,他们感念两汉四百年基业不易,有复兴汉室之念,对于扶持吕布篡汉自立是抱着反感甚至敌对的心情,动辄以不可做王莽、董卓来提醒吕布。
议事厅里将近有一半文武将领都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置身事外,不论吕布是做大汉忠臣也好,篡汉自立也罢,只好能保证住他们的利益,他们都支持吕布。
目前看来保皇一党的势力没有从龙一党大,但若是加上皇甫嵩、朱儁、蔡邕、马rì磾、黄琬、郑玄等保皇党老臣们,从龙一党并无必胜的把握,毕竟吕布的邺城朝廷一开始就是以团结大多数保皇党以对抗董卓、袁绍而发家的,不像曹cāo迎献帝刘协时麾下除了荀彧、荀攸外几乎都是从龙派,没有太多牵绊。
吕布明白,董昭从龙一党跟田丰等保皇一党之间的截然不同,归根结底是政治理念的不同,从龙一党是王道,而保皇一党是霸道。这王道、霸道并不是从字面望文生义的意思,实际上,王道和霸道是自从chūn秋战国以来逐渐形成的诸侯处于乱世的两种思路。
所谓霸道,就是要“上尊天子,下合诸侯,讨伐不臣”,成为天下的诸侯之长,历史上这样做的人,最典型的就是chūn秋时期的齐桓公、晋文公等五人,史书称呼他们为chūn秋五霸,管这类的事业称为霸业,而对这种思想也就称呼为“霸道”,其实,历史上曹cāo做的或吕布现在做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基本上都是这个思路。
说起王道,很多人认为王道就是简单的仁德治国,其实是一种误解。王道是战国时期孟子的思想,他认为诸侯通过仁义治国,规范礼仪,最后能够达到“王天下”的目的。在秦始皇之前没人称帝,夏商周三代的天子其实都只称王,只有进入战国时期之后,诸侯国才胆敢逾制称王。所以孟子的“王天下”思想,其实就是认为诸侯通过仁德的手段,就可以君临天下,取周天子而代之。
董昭等从龙一党并不主张“尊王室讨伐不臣诸侯”的“霸道”,主张要推翻衰微的汉室,建立一个新王朝取而代之,而田丰等保皇一党则认为大汉皇室还有救,还有中兴的机会,吕布顶多只能做到周代吕尚的位置。
历史上,曹cāo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霸道”思想起家的,最后当他说“若天命在孤,孤愿为周文王”,为自己的儿子取代汉室铺平道路的时候,其实是舍弃了“尊天子讨伐不臣”的霸道思想,向王道思想靠拢,这其中不能不说受到董昭的很大影响。
吕布过去一直处于动摇不定的状态,徘徊在君主立宪的霸道、篡位自立的王道之间。
因为吕布的犹豫不决摇摆不定,所以保皇党、从龙党才能暂时保持合作,共对袁绍、曹cāo、刘备。
吕布看了议事厅里泾渭分明的两派人,知道现在还有袁绍、曹cāo、刘备、陶谦、刘璋、张鲁等敌对势力没有清除,实在不宜把自己最后的决定说出来,现在还是要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共御外敌,只有等大汉真正统一到邺城朝廷旗下,吕布才会做出最后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