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风笑了笑,“道家讲究天机不可泄露,我们读书人却喜欢畅所言。你问其他人这个问题,或许得不到答案,但我可以告诉你。”
“儒家某些孤本上有过只言片语,凡入圣者必得一方支撑,如道家圣人留下三千道统,儒家圣人著书立传教化众生,诸子百家能出圣者,皆是如此。武夫虽从未有武圣出现,却依旧还有一座真武山在。”
“大的说起来太过于空泛,就拿你所在的剑宗来说。阁主俨然已经通天,想要再进一步,则必须得一宗气数支持,此时称宗,未尝没有这其中的意思。”
“再回过头来,世间为何如此之多的修行之人想开宗立派,除了薪火相传,更有积攒气运之意。或许那些开宗立派之人不解这其中的意思,但自古至今,圣人皆如此做,自然有道理在其中。”
话落至此,陈松风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眼睛微眯,静静看着陷入沉思的青年。
他之所以愿意说这么多,未尝没有一份自己的私心在其中。
儒家治国之后便是平天下,他陈松风已是治国上境,想要再进一步,靠当初的陈国近乎奢望,故而才因势利导,让陈国百姓避免大燕铁骑的刀锋,平和的融入大燕王朝。
故而才各种出谋划策,替大燕聚集气运,再以此迈入平天下。
当初宁白峰肩扛山河碑,陈松风之所以不顾老皇帝的颜面而愤然出手,其中便有一生所求被他人夺取的愤怒感。
后来拦下颜子石的杀招,便是想明白了其中的一些事。
他陈松风此生想要平天下,希望就落在此人上。
宁白峰缓缓抬头,说道:“若是入圣须得一地支持,震洲南海洛家山并不大,其一门三圣又是如何做到的。”
大凡修
行之人,只要看过《山海图录》这本杂集,便能知道洛家山的威势。
陈松风捏着茶杯,轻轻笑了笑,神有些讽意,“竭泽而渔罢了,拿整座洛家山以及子孙后代的气运成就一。不信你可以回头去看看,洛家山是否惨淡收场。”
听闻此言,宁白峰蓦然想起当初在定海城见闻堂里打听到的消息。
洛家山岛四分五裂,洛家山子弟黯然离开。
宁白峰再次将酒壶凑到嘴边,慢慢喝了一口,然后将酒壶挂在腰间,起行礼道:“多谢先生为我解惑。”
陈松风看着他行礼的方式,微微错愕了一下,说道:“谢到不必,此事因我而起,多说些也是应该。你......在书院求过学?”
宁白峰行的并非剑礼,而是书院学子对讲授执的书生礼。
宁白峰微微点头笑道:“曾在离洲一座书院住过几天,得辛聆听过书院山主的教导。”
陈松风放下茶杯,再次仔细打量这名白衣青年,数十息后才若有所悟道:“难怪论剑间有儒家剑道的影子在其中,原来如此。”
宁白峰笑了一下,没多说话。
陈松风眼睑下垂,静静想了片刻,说道:“宁白峰,既然气运一事与我有关,我可以替你做件事,算是补偿。”
宁白峰愣了一下,诧异道:“什么事?”
陈松风说道:“既然你已经答应我可以在上都教书,同样,我可以帮你镇守那块石碑。”
元泰之所以没有随同回来,便是因为需要镇守那块石碑的原因。
如今陈松风竟然开口说愿意帮忙镇守石碑,意味着元泰就不必困居在那里,换而言之宁白峰边就多出一个帮手,这是件好事。
但问题在于,陈松风是否可以信任。
山河碑重要也不重要,关键还是要看在谁的手里。
以陈松风这种如此了解气运一事的人来说,可以利用山河碑做很多事,足以让宁白峰防不慎防。
陈松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大燕扶龙士的镇龙印被姜枫一剑斩碎,东来山已经没有意义,大燕新帝已经同意将东来山划为洗笔书院新的院址,如此我们算得上是邻居,甚至整座洗笔书院都要仰仗你的鼻息,我们之间没必要互相提防。”
宁白峰没有说话,这个解释虽然很充分,但却并不足以打消他的顾虑。
陈松风轻轻苦笑一下,坦然叹道:“我之大道,全在你一念之间,你若有损,我必无存,损人损己,可不是智者所为。”
宁白峰有些诧异,忽然想起当初大燕新帝姬武的话,若是宁白峰不愿,姬武直接就会下令驱逐洗笔书院,陈松风就真的只能如姜枫所言,做个流浪落魄之人。
读书人讲究家国天下,无家可归确实是最大的折磨。
如此算来,确实没必要多动手脚。
宁白峰郑重道:“那就麻烦先生了。”
陈松风起,郑重行儒家之礼。
礼毕之后,陈松风像是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重任在肩的感觉,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此多留。”
宁白峰笑道:“恭送先生。”
陈松风转离开,即将走出院门的时候,似是想起一事,忽然回头道:“南下剑争之前,你最好还是来上都一趟。”
宁白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得到回复,陈松风踏上剑舟,三人一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