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渐露,天地清明。
天空霞光万丈,海面碧波染金。
宁白峰睁开眼,缓缓吐出悠长的一口气,心平气和。
随着天色明亮,望海崖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按照日程算计,今天是薛家螺舟返航靠岸的日子,来这里的大多数人是想乘坐螺舟,远游万里之外的震洲。
宁白峰只是扭头看了看,依旧坐在地上,未曾起身。
相比第一次见到形态各异的修行之人,此时的宁白峰已经见怪不怪,哪怕是刚刚看到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畸面男子,手里的铁链上牵连着四名大红喜服在身的女僵尸,也只是觉得诧异,看了两眼便不再多看。
邪道野修,少看为妙。
只是在转头瞬间,宁白峰会意到一道目光。
行人来往的极远处,跨海殿右侧屋檐下,一名男子身背长弓,察觉到那名坐在崖边年青人的目光后,悄然混进行人之中。
宁白峰看着那道长弓背影,眉头微皱。
他很确定,那人就是昨天傍晚在山脚下,有过一番交手的远扬亭副亭主,伏争。
此人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什么好事。
有过东羽的一番解说后,宁白峰知道此人来这里不会是为了他,极有可能是深海螺舟,以及螺舟上的薛家供奉,远扬亭主刘大石。
既然远扬亭的人现身了,其他势力的又在何处?
如今的定海城,敖家独大,想拿下深海螺舟的意思昭然若揭。
东西剑岭被薛氏子弟一番报复之后,损失如此惨重,不夺下螺舟弥补损失有些说不过去。
琉璃谷虽说被灭了,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佟家受到牵连,元气大伤,不见得就会偃旗息鼓,想要以后不被敖家灭掉,吞下螺舟积攒实力才是上策。
以及那些大大小小,听到风声想分一杯羹的有心人。
藏在暗处不知还有多少。
宁白峰枯坐崖边半宿,并非只是呼吸吐纳,平心静气,同时也在分析螺舟靠岸后将会面临的危机。
对比之后,劣势极大。
沉思间,一名身材敦实,面庞黝黑的汉子走到宁白峰身边,面朝大海,看着海面上晨起觅食的海鸟,感叹道:“天下熙攘,利来利往,海鸟通人性,晨起只为捕到最好的的美食,人生在世,莫不是如此。”
宁白峰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汉子。
虽然已经没有望气术看人气息判断修为的眼力,但是此人出现在身边的那一刻,宁白峰已经浑身绷紧,如临大敌。
汉子指着海面上飞翔的海鸟,继续说道:“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岂不知,枪打出头鸟,起的越早的鸟儿,往往死的最快!年青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随着汉子话语,手指的指向,宁白峰看到,海面上准备扎进水里捕鱼的数只海鸟,骤然炸成一团血雾。
突然的状况吓的鸟群惊声乱叫,四散飞逃。
气机外放,中三境大修士无疑。
宁白峰眼睛微眯,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句话说得没错,但书上写枪打出头鸟这句话的时候,后面还有一句,我记得很清楚,叫作刀砍地头蛇。”
汉子哈哈大笑起来,“年青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量大,口气也大,就不知道命够不够大!”
骤然间,汉子毫无征兆的一脚踢向年青人头颅。
早有戒备的宁白峰在汉子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毫不犹豫的一拳击出,正好撞在汉子脚底板上。
嘭的一声。
宁白峰身形瞬间横移三丈,依旧端坐。
汉子纹丝未动,缓缓收脚站定。
汉子一脚踢出之后,没有追上来,反而看着宁白峰笑道:“能以拳头打死戚仓,果然有
些意思。”
宁白峰依旧没有起身,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起身的刹那,最容易露出破绽,哪怕对方是大修士,打杀自己极为容易,但他依旧不想束手待毙,死的不明不白。
汉子继续说道:“俗话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杀了戚仓,等于欠远扬亭一条命,杀了你我觉得有些可惜,你就留在远扬亭,顶替戚仓做副亭主!”
汉子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宁白峰却极为吃惊,不是因为汉子的要求,而是因为汉子本身,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汉子却笑道:“不用那么惊讶,老子是个很开明的人,死了一个废物,换来一个人才,高兴还来不及哪会记恨你,刚刚那一脚只不过是试探你的实力而已,既然你能接下,就等于戚仓的仇也报了,老子对手下的弟兄也好交代。”
很难想象,一个超凡脱俗的金丹地仙,竟然有这么一身江湖匪气,但想到对方山泽野修出身,宁白峰也就释然了。
说到底,远扬亭本质上就是一个江湖匪帮,不然哪个修行门派,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做这种取人钱财,剪径劫道的勾当,甚至不问底细,随意拉人入伙,这跟占山为王扯大旗有什么区别。
窥一斑而知全豹,有这样的亭主,底下的亭众又能好到哪里。
宁白峰从来就没想过去做下九流的土匪,哪怕是土匪里的三把手,所以他准备拒绝此事,“你......”
汹涌的海潮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望海崖下,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骤然掀起巨浪,海面下有团巨大的黑影汹涌的往上浮动,然后猛然刺破水面,一座锥形山峰带着倾泻的海水冲出来,直至高过望海崖,山峰分为三节,中间一节堪堪高过望海崖边缘,至此,山峰停止浮动,与望海崖相隔数十丈,遥遥相对。
螺舟终于靠岸,站在崖边的汉子一声大笑,“小子,你刚加入远扬亭,就面临一桩大买卖,待会儿陪老子一起拿下螺舟,好处少不了你!”
宁白峰没有说话,有些冷笑的看着汉子。
招人入伙却连姓名来历都不问,若说不是当炮灰,那就是想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