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白峰紧紧的握住游方杖,手背上青筋暴起,若非心中还有与人为善的念头在,身旁两侧的寸思和赤霄此刻就该在那怪人的头颅上。
“你是何人?!”
出声的是东羽,但同时也问出宁白峰的心声。
东羽手中剑诀一振,头顶枯草斗笠泛起微光,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这样的人,这样的情景,不是大奸大恶的邪修,便是受人囚禁的可怜人。似乎这个受到囚禁的怪人也在想这个问题,缓缓抬起骷髅一样的头颅,带动着漆黑锁链微微震动,似乎是体内传来痛楚,幽蓝火焰般的眼睛骤然熄灭,然后又缓缓亮起,目光中透露出一抹追忆的神色。
直到过了许久,怪人眼眶里蓝色火焰一跳,似乎已经在久远的记忆里找到答案,然后轻声细语道:“我叫温夏,迎仙宗最后的宗主。”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又有些在情理之中,这里曾是迎仙宗的宗门秘境,所囚之人自然也因该与迎仙宗有关,但却没想到是迎仙宗的宗主。
然而,若真是迎仙宗宗主,又怎会囚禁在此。
“胜者为王,败者自然沦为阶下囚,太康大军压境,随军修士屠戮我迎仙宗子弟后,将我囚禁在此,只是为了震慑那些不愿屈服的宗门而已,毕竟当年的迎仙宗在陈国也是执牛耳者,有我们做榜样,其他山上宗门望风而降,还能让太康随军修士少些伤亡。”
锁链捆绑在纤细的脖颈上,怪人说话的轻微动作,都有些像是不堪重负,幽蓝的火焰闪烁不停,但说话的声音依旧平静清晰。
宁白峰看着骨山上的怪人,轻声问道:“外面的噬魂煞又是怎么回
事?”
怪人轻微抬动了一下手臂,拉扯着锁链发出一阵叮叮声,幽蓝的火焰又是一阵跳动,“锁住我的这两只大鼎,名为镇魂鼎,噬魂煞之所以不敢冲进来,就是因为此物的震慑。”
宁白峰看向两座高达九丈,三足两耳的圆形大鼎,若非站的较远,还能看出这是大鼎,要是再近一点,就可能看成是支撑大殿的梁柱。
哪怕是处在昏暗之中,东羽依旧能感受到,大鼎那震慑一切的气势,心知这必定是一件奇宝,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这飞仙山的镇山之宝!
镇山之宝困锁本宗宗主,想想都觉得有些荒谬。
东羽摇摇头,甩开这个怪异的想法。
东羽松开剑诀,出声问道:“既然你说你是迎仙宗宗主,玄关是不是落到你的手上?!”
渡口处玄关的自行飞走,让东羽有些难以释怀,并非是担心宁白峰的责怪,而是因为这东西是他们的退路,就因为玄关的丢失,导致退路被封死,心中气闷可想而知。
怪人头颅微动,带动着脖颈间的锁链一阵刮擦,拉出一串刺耳的声音,但却掩盖不了那道清晰微弱的声音,“小娃娃,你想要玄关,是打算拿着它原路返回吧。”
东羽没有说话,但更像是在默认。
怪人嗓音干涩的叹息一声,虚弱的说道:“刚刚我说过,你们能从噬魂煞里逃出升天,这是万幸,但不幸的是,就算你们逃过噬魂煞,也依旧会被困死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因为玄关已经碎掉了。”
这个回答让宁白峰和东羽两人都愣住了,玄关碎了?!
“为何会碎!”
东羽有些微怒的追问道。
玄关碎了,也就预示着退路已经断了。
怪人没有回答,而是陷入许久的沉默,然后轻轻问道:“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们是如何走过山下的升仙路。”
宁白峰和东羽同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东羽是不想说,而宁白峰是不能说。
怎么说,难道要告诉对方,你们迎仙宗的功法被我逆推出来了?
一部修行法诀,是经过几代甚至几十上百代先辈以性命研究出来的,被人如此轻松逆推而出,这不只是在打脸,而是**裸的的嘲讽,你们迎仙宗就是个笑话。
此人已经如此凄惨,没必要再继续打击他。
然而骨山上的怪人像是想到某种可能,竟是有些激动起来,拉着锁链叮叮作响,“难道说你们是某个当年避过那场劫难的迎仙宗弟子后人,这才找到此处?想不到我迎仙宗后继有人,依靠流传在外的粗浅法诀就能走到这里,当真是得遇良才,来来来,快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我迎仙宗后辈子弟到底是何等俊杰。”
丛然是锁链缠身,枯瘦的身躯扛不住痛楚,眼眶里的幽蓝火焰闪烁几近熄灭,依旧阻止不了怪人激动地想要走过来,但却被锁链死死的拉住。
沉默。
宁白峰和东羽只能沉默以对,因为他们不是预料之中的迎仙宗弟子后人,自然也就不会出现晚辈与消失多年的长辈相遇,然后抱头痛哭,倾诉孺慕之情的激动画面。
片刻间,怪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颓然的坐倒在地,眼里因激动而跳跃的幽蓝火焰缓缓熄灭下去。
终究只是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