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林子,青灰的林子,由一株株的“树”拼组而成。纹丝不动,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令他们改变。
整齐,连军人都会刮目相看。
他们的衣服单调,色彩暗淡,虽然各自身材不一,但是表情都是一样的冷漠,使的看去,分不出谁是头目。
他们站成一排,少说有百步之距,李天凡与明玉,正慢慢的走在他们的队伍前面。
本就是荒野,所以很宁静。
除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请问两位从哪里来?”正在他们前面,队伍中的一个年轻人身子未动,开口说道。
蟠龙岭通两处,上通终南山,下通小达村。
他们走的方向向南只有去小达村。
李天凡老实的回答:“刚从终南山来,前后一个时辰。”
那人面向前方,双目凝视空中,又再问道:“可有见到来此的路人?”
李天凡摇了摇头,道:“没有。”
“撒谎!”
“为何撒谎?”
那人没有接口,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过了片刻,慢慢的说道:“打扰了两位,非常抱歉。”
“没关系。”
百步只是一晃眼。
在没有风的荒野中,两个人慢慢的走着,百步却似乎长了点。
直至两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昏黄的光影与土黄的泥地交接处,才轻轻的起了一阵风。
风正将他们留下的气味,消退在无边的荒野内。
“四一,四二,四三,跟上不露行迹,四四,四五,四六,四七绕前先抵小达村,分占可以留宿的地方,四八,四九,五十,回‘统屋’让神风,暗眼两营派些人手来。”
直到走远,李天凡停下脚步,弯着身子冲地上呕出浓黑的血。
“公公,怎么了?”
“似乎是走乏了,再过去不远,就到村子了,到了那儿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晚。”
编号四一、四二、四三的三人还未跟上,李天凡已施展了轻功,一去千里。
快到荒野的尽头,漫空的沙尘十分的显眼。
些许飘来,已染黄了明玉的秀发。她看不见,故而双眼入了沙子,才晓得闭眼,而又疼的不敢去揉,只有甘让眼泪淌在白玉般的脸颊上。两只小手紧紧的捏着李天凡的衣角,一声不吭。
李天凡本是揽着明玉飞路,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忽然感到手背上落下一点清凉。低头看去,发现明玉难受的样子,连忙停下脚步。
“眼睛睁开,吹口气进去把沙子吹出来就不疼了。”
明玉想睁开,但是疼的厉害,眼帘不听话的颤抖起来。她一下子想哭了,其实她在疼的时候,眼睛就已经流了泪,但是这却不是哭,她想哭,因为她难受而没有办法。
忽然两根干燥温暖的手指搭了上来,轻轻的向两边一用力,她微红的眸子便呈现在李天凡独有魅力的嘴边。
轻轻一吹。
“好啦,不疼的真快呢!”明玉挣开双眼,高兴的说。
李天凡却盯着她的双眼,莫名的问道:“你的眼睛生来就是看不见的吗?”
明玉听了一点也不难过,自然的说道:“听奶娘说,我是两岁的时候染了不好的东西,所以看不见了。”
李天凡抬头望了眼空中没有尽处的黄沙,微笑着道:“把眼睛闭着吧,前面还有好些飞沙呢!”
小达村方圆三百里,能宿夜的地方只有一个老头子开的两层楼的酒馆,楼下卖酒,楼上住人,加上他自己住的小屋,只有五间。
四方回廊一面两间,三面一间,两人来的时候,已剩下那一面的两间了。
“老先生,这里有屏风吗?”
开店的老者也不是孤陋寡闻之辈,这是个常有江湖人士行走的村子。非亲男女同宿,虽有不妥,但是安全起见,摆一道屏风,于名于俗,都说的过去了。江湖人,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李天凡亲手把屏风放置在屋中央,将两床分开。
他走到床边,忽然回身看着屏风,目光中露出淡淡的哀伤。
二十多年前,他与独孤晴相依为命走动山河,曾无数次同住一屋,几时理会过世俗看法?
可是如今,确不同了。
“赖儿。”
他想到儿子,似欣慰的笑了笑,盘膝坐在床上,打坐运功。
不知何时,灯熄了。
屋子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断断续续的传出衣碎脱落声。
明玉的呼吸,轻轻细细。
夜,星星点点。
村子里只有风声。
几乎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想。
却有数不清的黑影,慢慢的,走在崎岖,不平,村中的小路上。
渐渐的,酒馆四周围满人。
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围着酒馆。
非常安静。
于是,在几乎算不上打扰的情况下,夜,就这么过去了。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老头儿是最早醒的,鸡刚鸣,他就起床烧水,开门,将所有放在桌上的长凳一一放在桌边,抹了桌面,在许多碗里放入茶叶,将面团子放入蒸笼,然后靠在门槛上等着朝阳。
老头儿的胆子也算大,可是随着阳光渐起,普照四方,在灰黄的泥土上一点一点的蔓伸而来,他竟被眼前的场面吓愣了。
两腿一个哆嗦,跳将起来往二楼蹿去。
边跑边喊。
屋子里的空气很好,并未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一丝一丝清新的风吹入窗隙,新的一天被散发在空中,正荡向明玉可爱白润的脸庞。
她侧着脸,无意识的在枕巾上蹭了蹭,向只猫般的眯了眯眼,然后动了动鼻尖。
嗅到了早晨的味道,她坐起身子伸着懒腰,口中嘟囔着道:“公公,玉儿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