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安静的伏在树桠上,远望着江南苏家的灯火,一盏一盏,渐渐熄落。是的,就快了,该是行动的时候。
最后一个小屋的灯光一暗,他便要起身。突然,肩上一只宽大的手掌按住了他。
“朋友,回去告诉五当斋米当家,我纪白要在苏家呆上几日,让他放放手,别在这段时间为难他们。”
纪白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看不出杀意,可那黑影却是胆战心惊,听完见他收了手,忙不急飞身落下,一转眼跑远去了。纪白叹了口气,下树慢步走在街上。难得的风尘一卷一卷,他摸了摸肚子,转过街角,走进一间还未打烊的酒铺。
“客官要点什么?”
“有鸡吃吗?”
“有,热一热还鲜呢!”
“白切吧,来点酱油。”
“要什么酒?”
“竹叶青。”
“好嘞!”
不巧,关中六义走进了酒铺,一照面,老四马韧杰便板着脸,右手故意按在刀柄上,走到他桌边。
“请坐。”
“不坐,咱们不是朋友。”
“也不是敌人。”纪白笑着道。
“难说!听人讲,你护着苏家?”
“我和苏家确有来往,看不惯一些不分是非的江湖朋友横来左右。”
老大陈虎听了这话,由得兄弟要酒,自己走了过来,一拍桌子,道:“江湖小辈,为何口出狂言?”
纪白猛一拔剑,“唰”,剑一出,六义都动了起来,可动作到了一半,却又停下。
剑,冷冷青锋,已架在陈虎略肥的脖子上。
纪白冷笑道:“江湖无岁,武林无辈。我敢这么说,自然有自己的本事。各位如果自凭本事说话,只要胜过我手中长剑,要我做什么都行,何必计较三言两语?”
老二钟伟忙道:“你先把剑挪开。”
马韧杰道:“有本事光明正大的较量,我们一对一的来!”
纪白冷笑一声,收剑,挺身,一按桌面,凌空一个旋身,长剑一划,弧向马韧杰。马韧杰只见剑光,走了十多年的江湖路,眼力也练到了火候,可电光火石,却没看清剑的来路。只见光不见剑,这要人怎么接?
刀是出了鞘,脖子也被剑给架住了。
陈虎摸了摸脖子,觉的上面还有点寒意,见老四和自己的待遇一样,心里暗叹自己看走了眼,在庙里见过对方的身法,应该留意才是,这回又栽了一次,可栽的不冤,人家确实是有真才实学。
“慢来,阁下剑法高明。我们关中六义一对一恐怕没人是你对手。”
纪白冷笑一声,道:“可以,你们尽管上。”
马韧杰一脸惭愧,羞愧的低着头,拉住大哥,道:“算了,咱们算是丢人丢到了家。还比什么?”
老二钟伟皱皱眉,道:“关中六义恩怨分明,苏家的场子若是叫这位朋友用两剑就给揭过,以后咱们如何都不能心安。这样,咱们六个人,也不伤他,只要他能与我们斗个平手,就当我们输了,以后再也不过问这事。”
陈虎点头道:“行!”
马韧杰又恢复了胆气,冲纪白嚷道:“你敢不敢接咱们六人的招儿!”
纪白接来掌柜拿的酒,灌了几口,一抹嘴,道:“有什么不敢的,早就说了,你们尽管上。”
陈虎往店外一闪,道:“出来打!”
纪白被六人围在中间,摆了个武当派的“小道迎剑”,双脚慢慢移动,转着身子。关中六义老大用判官笔,老二用掌,老三用棍,老四用长刀,老五用腿,老六用暗器。
六人配合起来,老大游走,老四的长刀硬砍,近对近,老二强入身,迫纪白长剑四角,如果被贴住,就已输了一半。老三的长棍站在中间位置,用点戳来攻。老五的腿只管扫下面,意图在扰。老六悠然站在最外,偶尔用铜钱镖甩几粒,若被其余五人拖住剑招,这暗器的作用就大了。
纪白与六人斗了三十几招,守的滴水不漏,剑锋净留给了老四的长刀。四十招时,老四的长刀被挑离手,老四的长刀一飞,老大的判官笔紧接着掉了一只。纪白的长剑猛一展路数,大杀四方,先断了老三的棍,接着不伤皮毛点住了老二老五的穴,再横身一剑,卷起满地铜钱镖,潇洒的一甩剑锋,铜钱镖像是逃难的苍蝇,嗡嗡的窜向老六,吓的老六就地一滚,屁股上中了一镖,没伤到要害,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待收剑,纪白回了酒铺,关中六义也没说什么,收拾了兵器,走了。
吃了白切鸡,喝了半壶酒,纪白悠悠叹出一口气,喃喃的道:“这狂傲的人还真不好扮弄。”
一个晚上就打发了关中六义,米唐那儿肯定会卖自己的面子,少爷的伎俩,本就不是糊弄五当斋的,米唐被逼的只有找苏家的麻烦,替死去的手下讨债,不然诺大的五当斋,这当家不给自己的弟兄报仇,又怎能服众?能拖几日就拖几日。等金陵剑会一开,江湖各方人士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苏家的局面自然会开朗起来。
而且,纪白心中有个深藏着的梦想。少爷有少爷的势力,如果自己在剑会上得了第一,那这个新的天下第一剑的金口一开,武林中人谁又会再缠着苏家不放呢?
天下第一剑。
嘿。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站在街边。
淡淡的月光。
十载的记忆一一流现。
悟出了“无奈剑法”,是不是,有资格去争了?
如今自己将替换成那个曾经的崇拜。
就只这份激情,便让他觉的,此生无憾。
一弹剑锋,会尽天下英雄。
看看吧,到底谁在剑道上,走的更高,更远。
两天,苏家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晚上没有夜行人来光顾,白日里也没人在外叫嚣。
以为,风波就此过去。
第三日,夜,诸行不易。
夜行人按下一段细枝,冷酷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摸黑来到后院,三队巡院人一一走过,他翻入院角,绕过一处池塘,靠在秀石后看着巡院人的动向。一左一右,中间来回绕走。是传统的护院走法。他一个冲天式,整个人笔直,到了三丈处,斜斜掠去,飘忽的不似人力所及。轻轻,翻上屋顶。那三队巡院依然走动,却未发现,有人从他们的头顶掠过。
可是他刚落脚,眼前就是一道剑光。
弯腰,脚步一错。
剑光空空。
纪白收剑,惊叹一声。
好身手!
他盯着对方,默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