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能够理解林觉民的这种态度,对林觉民而言,议会共和制是从未出现过的一种形态。至少从理论来说,议会共和制的确比满清现在的制度先进很多。但是陈克是站在一百年后的历史下游。他知道狂风暴雨一样的人民革命洗净了尘埃,创造了一个崭新的强大中国。
1949年,那个人在**城头庄严宣布,“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而那时候的中国还仅仅是一个公认的软弱国家。可以说1949年的时候,卖国者们是卖国无门的。因为外国想从中国掠夺什么,直接打过来就行。但是朝鲜战争之后,那些卖国者们终于有了一个强大的祖国可以卖价钱了。
而1949年后仅仅过了23年,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证明了中国已经是世界举足重轻的一股力量。所有中间盘剥阶层被清洗一空。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中国人均寿命增加了一倍,建成了海量的农业水利设施,实现了基本的人民教育。几次对外战争向世界证明了中国强大的军事力量,两弹一星证明了中国的科技能力。
23年就能让中国从深渊中重新成长成为世界公认的重要力量。而从1911到1949,整整3年时间,中国的世界地位是江河日下。陈克怎么可能对议会共和制有丝毫的好感呢?不管这玩意听起来多蛊惑人心,如果这个理论不能实际让中国踏复兴的道路,那么这个理论的价值甚至不如一能够肥地的狗屎。
而且这种制度如果仅仅是没用就算了,陈克知道辛亥革命之后,打着议会共和制旗号的势力在中国制造了多少邪恶与杀戮。他更清楚欧美这些以民主自由标榜的国家到底干了什么破事,他甚至有机会看到欧美因为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缺陷,造成了什么样的危机。
所以对于林觉民的反问,陈克感觉无法回答和不屑回答。他总不能告诉林觉民,这是陈克看到的历史的证明。而且陈克又从来不是一个对失败者抱以深厚同情的人。陈克认为追随正确与有效的理论是天经地义。是一个不愿被时代抛弃的人应该具有的基本素质。
不过陈克也不能一言不发,他寻思了一阵之后才说道:“这种事情我也只是坚持我自己的观点,至于未来会变化成什么样子,历史自然有公论。”
“历史的公论么?”罗乃林低声重复了一句,这才问道:“陈先生叫我们来,到底是有何用意?”
“我本来是听说诸位都是优秀的革命青年,所以希望诸位能够加入人民党,为人民革命尽份力量。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诸位已经加入了其他党派。我们人民党愿意和其他党派一起通力合作,推进革命。但是我们绝对不接受坚持其他政治观点的人加入人民党,更不可能接受其他党派的人以个人身份加入人民党。所以大家要是对人民党有兴趣,那就不妨留在我们根据地看看,或者参加力所能及的工作。如果各位没有兴趣,我们就给大家回家的路费。”
“陈先生这是说什么话?”方声洞已经从方才的震惊状态里头恢复过来,“我们来根据地,本来就是想出把力推动革命,来了就没准备走。是否加入人民党可以从长计议,但是为人民革命效力,我们义不容辞。”
陈克心理不为所动,他笑道:“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根据地欢迎诸位。我们会安排诸位在根据地工作。”
陈克让后勤处把这些人安排去后勤部门工作,这倒不是故意刁难。后勤部门现在负责饲养场,饲养场可以说是现在中国科技含量最高的农业部门。而且饲养场里面雇佣了大量的女性劳动力,也是中国现在男女最平等的劳动企业。这个世界是不断变化的,例如21世纪的各大工业国中,即便是保守的右翼也一定程度的宣传“男女平等”的政治观点,这种政治观点已经是一种共识。但是在1907年,如果哪个政党敢公开支持“男女平等”,他就铁定会被认为是不折不扣的极端左派。既然林觉民他们是革命党,陈克认为他们有必要接受“劳动最光荣”和“男女平等”的观点。如果这些革命青年觉得自己不该“干这些低三下四的农活”,那这些人就可走人了。陈克随他们没有丝毫的挽留想法。
方声洞等人并不知道陈克的安排,他们怀着高兴与忐忑不安的心情参加了“革命运动”。人民党的根据地很大,这些人都知道了。所以他们根本想不出会给自己安排什么工作。当天晚他们发现自己居然被编入了几百号日本人里头。这份震惊让这些革命青年无言以对了。林觉民是最感到意外的。如果不是因为陈克的邀请,林觉民就要去日本读了。他还专门学习了日语。林觉民很是好学,对日语掌握的很快,他本来还在担心自己日语水平有限,准备到了日本好好向日本人学习日语。他现在发现,跟着日本人提高日语水平根本不用去日本。
第二天出完操之后,革命青年被先是课,接着就被填鸭式的灌输了一番基本生物学。接触了“食物链”与“蛋白质”的概念。
第三天开始,众人就下乡开始参与“革命工作”,也就是宰鸭子的工作。母鸭子能留着下蛋,公鸭子就只能提供肉食。林觉民他们虽然觉得自己敢于阵杀敌,但是让他们手脚麻利的宰杀鸭子却是个很不小的刺激。一手拎着屠刀,一手捏着鸭脖子,林觉民怎么都割不下去。教官对这种事情见多了,他过来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们是不是还要给这鸭子念段《往生咒》啊?”
林觉民被弄了个大红脸,他抬头看着教官和蔼但是毫无回旋余地的神色。心里头发发狠,也不敢看鸭脖,一刀就割了下去。手里头的鸭子本来还算听话,这一刀下去,鸭子剧痛之下竟然从林觉民手里头挣脱出脖子,然后嘎嘎叫着乱飞乱跳。因为脖子受伤,鸭血喷溅,旁边的方声洞脸被溅去不少。吃惊之下方声洞手掌用力,他手里的鸭子因为感觉窒息,立刻也是垂死挣扎。方声洞生怕鸭子跑了,两手一起死死攥住鸭脖。不久之后鸭子倒是老实了,却不是因为鸭子不再感到恐惧,而是被方声洞给活活掐死了。
日本同志们已经杀鸭子已经颇为熟练,他们之所以没能到其他岗位,是因为他们的汉语教育还没有完成。他们熟练的杀鸭放血,林觉民方声洞等人弄死一只鸭子,他们最少杀了四只。弄得这些南方革命青年很是不好意思。
教官没有批评这些人,大家刚开始的时候都一样,干多了就好了。但是日本革命同志们开始熟练拔毛的时候,教官则把南方革命青年们叫到一起开始解剖鸭子的尸体。养鸭子的若是连鸭子什么生理结构都不知道,那就未免太儿戏了。被剖开的鸭子尸体血淋淋的,南方革命青年们看着闻着都是一阵反胃。
晚的时候,吃着鸭肉汤,南方革命青年一半以都没什么胃口。罗乃林练武,远比众人恢复的更快。他平素就不爱说话,看这同志们的表现,他不得不说了一句,“快吃,不吃饭明天哪里有力气干活。”
众人吃完了饭,就回宿舍休息。林觉民也不再想去学什么日语。他听下铺的方声洞问道:“这就是革命么?”
这些南方革命青年没有一个是穷人出身,他们在做起义计划的时候,后勤工作素来是靠买。对人民党这种自给自足的模式很不适应。课时候教官是讲过人民党的后勤供应体系的简单问题,林觉民心里面能够接受这种自给自足的模式,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声洞的问题。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方声洞也没有完全想得到别人回答的想法,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听不到方声洞再问什么。劳累了一天,林觉民只觉得越来越困,他对于自己的工作并不太理解,为同志们准备伙食这件事并不离谱,也谈不是什么会被小看的工作,林觉民心里面有一种莫名的抵抗,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各种知识,见闻,以及实际工作的体验五花八门的搅合在一起,让林觉民的脑袋里头昏昏的。年轻人瞌睡足,他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