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热闹起来。其他伙计唯恐落人后,搜肠刮肚的也要寻几句自认为是俏皮话跟随附和,然而,说出来的话没叫别人笑,自己倒笑得直打呷。等大家说笑了一阵后,保甲便干咳几声,等场面稍稍安静下来,然后慎重其事的说:“我看大家的玩笑也该收场了,现在开始谈正事吧。四老板,你把契约给写好了吗?”
众人停止玩笑。二当家从衣兜里摸出一团纸,郑重其事的交给一旁的伙计。伙计打开纸张,原是写好的契约。二当家向伙计呶一嘴巴,示意他给大伙儿念一遍。伙计领会意思后,便伸直脖子清了下喉咙,照着契约当众诵读起来。
众人竖起耳朵聚jīng会神的聆听,唯恐稍一走神听漏了句子,如果与己有利还好,假如叫自个儿吃亏,自己稀里糊涂的跟保甲立下字契,白纸黑字,倒头来反悔就迟了。岂不成了阿q画押——自己死到临头还一个劲的愧疚自己没把圈画园哩!唉,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等到伙计读完了契约,大家暗中又把契约内容反复的斟酌几遍,实在找不出对己不利的字句,于是人人松了口气,齐把眼神转向保甲,静等保甲发话。
保甲面无表情的听完契约内容,似乎并不急着不说话。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约过了半盏茶工夫,保甲才抬起眼皮,发现大家全在瞧着自己,于是,怔怔神,让面部表情极力表现出放松的样子,接下来cāo着暗哑嗓子发话道:“这个……这个契约嘛,我看写的……很好!事情都写得很清楚,考虑得也很周到!我没啥意见,嗯,就按上面办。不过……不过就是这个业务提成嘛,是不是还得商量一下?”
保甲说到后面一句话,显得中气不足,嗓门儿压得低低的。说完,便拿眼睛瞟了下二当家,看二当家的脸sè作如何反应。
二当家没作回应,只是脸颊的横肉不经意的抽动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众人见二当家不吱声,便只好装聋作哑,各自只顾忙活自己的活计:不是埋头抽烟,便是低头喝茶,反正不能让嘴巴闲下来,因为担心保甲点名发言,一旦瞧见自个儿嘴巴闲着无事,正好拿自己嘴巴开刀。
要知道,今天这个言不好发,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一旦发言,话说左了大当家不愿听,话说右了二当家不愿听,话说在中间连自个儿都不愿听。就是说,自个儿口干舌燥的说上一大通,到头来却是嘴唇抹石灰——白说!嗨,与此白说,还不如不说。
保甲等待许久,见二当家的嘴巴只是顾着和茶壶嘴亲来吻去,根本没有放开说话的意思。在坐的伙计们也是连屁都舍不得放一个,实在没招儿想,想想只好自己找话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