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呆了良久,才猛然回过神来,对着梅香嚷道:“快,快去把我的宝镜拿来。”
梅香被她这么一嚷,也回过神来,提起群角撒腿向内室跑去,不多时便小心翼翼的抱着个椭圆形的琉璃镜走了出来。江烈不由一乐,原来这就是宝镜啊,如今京师中这琉璃镜在民间极少,李师师这块镜子想来该是赵佶送的。
李师师这会儿也顾不得矜持了,让梅香捧了镜子就站在画像旁,对着镜子和画像左晃右看,神情间兴奋激动的就象是一个小姑娘。
江烈任由李师师兴奋了一会儿才说道:“小弟技法粗陋,所画不能及姐姐风采之万一,倒让姐姐见笑了。”
李师师又惊又喜,早就放开了心思,回归了活泼的本性,眼睛痴痴的盯着画像笑道:“却是哪里话?这画像可就和姐姐真人一般,分毫不差,看这画像,姐姐都忍不住爱上了画中人呢。呵呵……”
江烈笑道:“姐姐满意就好。不过此乃素描,若是再加着色,定会更添光彩。姐姐这里恐怕所需颜料一时难以找到,今日天也不早了,莫如烈将此画拿回去再做处理,大功后即派人给姐姐送来。”
李师师像是个护宝贝的小女孩似的,双臂一把拦在画板前,急道:“不要,不许拿走。此画就放在我这里,焰天自可回去准备,他日有闲,便再来姐姐这里给其着色即可。难道焰天闲姐姐这里污秽,不愿再来了吗?”
江烈不悦道:“姐姐何出此言,烈岂是那般俗人?”
李师师见江烈真的不高兴了,赶紧施礼道歉,心中却是激动,望着江烈的目光越发温柔。不是那种男女之情,而是江烈眼中不带一丝邪念的深邃,让李师师感觉到了一种久违了的精神上的平等,两人年岁又是差了这么多,李师师不由对江烈生出一股姐弟亲情般的爱惜。心中却是暗暗拿定主意,要为这个或许是上天可怜她,才赐给她的弟弟出些助力。
又吃了些酒食,说笑了一番,江烈推说天色已晚,起身告辞而去。出了后院转入丰和楼正厅,江成和江平却在大厅里随便寻了张桌子坐着,早等的心急火燎,见江烈总算是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江成借着灯光仔细的端详了江烈一番,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说道:“好,好。公子即出来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江烈指着江成笑道:“成叔,你这龌龊心思可瞒不过小烈,胜雪娘子我已认作姐姐,以后且不可再乱想。”
只要自家小主人能把住心神,那便是好,江成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笑着说道:“好,好。咱先回家。”江成知道江烈一向平等待人,尤重情义,即是江烈认了李师师作了姐姐,那江成也连忙收起了轻慢之心。小主人眼光不凡,所交的朋友可个个都是人杰,对朋友亦是敬重。
待到江烈离开,李师师自顾回到座位,拿着画像爱不释手的玩味,突然意识到燕青已经许久都没出声了。举着画像偷眼瞟向燕青,小嘴一撇,俏皮的笑了起来。对燕青撩拨道:“小乙,你说这世上真有此等人物,人品才学俱是一流,更兼书诗画乐,都称大家。天可怜见,此等人物不但能让我结识,还能认作姐弟,着实让我欢喜不已。”
燕青情绪有些黯然,低声回道:“焰天和主人份属同门,自然是天下奇才,却不知还有多少美女娇娘念着。”
李师师抿嘴一乐,娇嗔了一句:“瞧你那傻样。”然后又回头看向画像,口中却轻声的唱道:“悄悄问哥哥,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见燕青没有反应,直接转头对燕青说道:“喂,人家问你呢,我美是不美?”
燕青赶紧抱拳说道:“姐姐艳绝京师,当然是美的。”
李师师慨然一叹,低头去看画像,眼中已是泪花涌动。悠悠念道:“念武陵人远,烟锁重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按早先惯例,这几日怕是那大官人便要来了,你且仔细准备。”
李师师口中念的是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中的最后几句,曾和李清照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师师对此词情调颇有共鸣。见燕青心有顾忌,行止于礼,又想到他所求之事需自己床第间奉人去说项,心中不由一阵凄苦。
燕青如何不知李师师心思,但身负重托,牵连着众位哥哥和近万兄弟的性命,叫他哪敢越雷池一步。